桂花和酒，秉燭游

他愛我時很用力，離開時卻又那么輕易。這大概是我永遠理解不了的閱讀題。

楔子

你有沒有設想過這樣的場景——

一個普通周末晚上，你剛剛結束和朋友的聚會，乘興而歸。

從出租車上下來，正好看見街對面的男孩一邊跟同伴們告別，一邊揮手朝車子這邊走來。

晚風溫柔拂過你的長發，長街的霓虹都變成模糊的光圈。

你在轉身瞬間看見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側臉，輕輕安慰自己大約是認錯人，可他突然呼喊你的名字。

那一瞬，才明白有一種久別重逢，叫做曾是驚鴻照影。

001 談戀愛又不是吃泡面

“你說你碰到了誰？何書白？”

“那個追你了三年，在一起不到半年，又莫名甩了你的185前任？”閨蜜小艾的消息像機關槍一樣攻擊我的手機屏幕。

是的，就在剛剛他認出了我。寒暄兩句后，在出租車司機的催促下，倉促交換了微信。

那么續集開始前，允許我先介紹一下“前情提要”。

何書白，我高中同學，大學短期男友，身高185，不笑的時候冷酷得拒人千里，笑起來卻像是剛剛烤好的面包，香氣四溢。

小艾當然是夸張了，論何書白的條件，何至于追我三年。他只是頻頻在我面前釋放魅力罷了。

雖然高一就是同學，但我們真正熟稔起來的時刻，是那場重要的物理競賽之后。報名時就傳出內幕消息，前三名有機會保送A大。

而我的名次位列第四，何書白以7分之差，力壓我成為第三名。我至今也記不清當時為什么突然崩不住哭了一場。弄得何書白很是手足無措，他一邊給我遞紙巾說：“輸給我不丟人。”作為女生，你已經很厲害了。就是運氣不好，跟我同級。

結果可以想見，我哭得更厲害。他就夸張地嘆口氣說，要不這樣，我幫你補英文，包你下次考試上130分。

后來我們成為情侶，他想起這件事總會忍不住揉著我的劉海說，要是當時你還不答應，我都想親你了。

瞬間我的耳朵就紅成櫻桃。當他低頭靠近我的時候，185的身高壓迫感盡顯。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秋風拂過，我們頭頂下了一場桂花雨。

不知道親了多久，忽然耳邊傳來雨聲，他脫下外套護著我沖進雨中。

我當時側過臉去看他，竟然天真地想，或許這個人，這張臉，就是我往后余生每天都會看到的風景。

結果還不到半年，他提出分手，理由很簡單，他要拿到國外大學的offer。那時我才知道，分手就像辭職，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我很想問他為什么，但他卻只輕輕抱了我一下，說不用太想我。

何書白離開第一個月，我沒有一天過得快樂，大學室友兼閨蜜小艾曾經怒斥我，既然這么舍不得，為什么不干脆打電話給他。說不要分手，反正三年而已，你等得起。

事實是，我撥通了他的電話好幾次，那邊都無人接聽。最后是課業、論文、實習、考研的忙碌拯救了我。

數年時光白駒過隙，如今我29歲，談過兩三場無疾而終的戀愛，至今單身。

不過這個周末還有一場相親等著我。對方的資料我很早就拿到，金融行業，月入三萬，房車齊備，除了年紀大點，37歲。但據中間人介紹，想跟他約會的姑娘，能繞江灘三圈。

要不是中間人跟我媽20年老同學，我壓根不可能有插隊的機會。

出門前，媽媽反復打來電話，要求我必須認真對待。于是我換上純色羊絨大衣，魚尾裙，把及腰的長發卷成一次性的蛋卷發。

經過手機那端老媽再三的視頻檢驗，才終于允許我出門。可是誰能想到，就在距離約定餐廳不到300米的馬路邊，我被追尾了。

司機不是別人，正是何書白。我當時腦子里冒出的只有兩個字：孽緣。

得知我要趕著去相親，何書白說：那還是等交警來處理吧。

我甚至翻了翻手機，不會那天加微信的時候，你就在我手機安裝了什么追蹤軟件吧。這也太巧了。小說都不敢這么寫。

何書白沒有接話，反而從頭到腳地打量我：程子歆，果然女生的穿衣品位，是需要歲月積淀的。

我懶得理回他，認真地編輯了消息給相親對象道歉，并問他能不能改天再約。心想印象分算是扣成了負數。沒想到對方問我在哪。

顧荏來找我的時候，正好交警也到了，判定何書白全責，需要負擔我全部的修理費。他欣然接受，臨走前當著顧荏的面，故意笑著說：好好修，不必幫我省錢。

“這話怎么聽起來這么曖昧呢。他是不是故意的。”小艾說中我的心思。

“我簡直懷疑今天的追尾都透著蓄謀，”消息發出去10分鐘，小艾才支支吾吾告訴我，原來是她泄露我今天的行蹤。

“不過也是為了幫你氣他的！我說你相親對象可是高富帥，想讓他把腸子悔青來著……誰知道他竟然這么喪心病狂。”

“怪我怪我，請你吃大餐，看電影，陪逛街、買衣服……”

可問題是，“小艾你怎么還有他的聯系方式？”

“……說來話有點長，他剛回國的時候，就找我打聽你消息來著。你那會已經有男朋友，我就讓他少來沾邊。”

“我就覺得他當年太過分，談戀愛又不是吃泡面，吃完一扔，碗都不用洗……”

我被小艾逗樂，從洗手間出來，臉上還掛著笑意。顧荏已經點好菜等我，看到我心情不錯，才問我：車子送修了我上班會不會不方便。

也還好，我坐地鐵上下班也不麻煩。

他卻打開手機上的日程，認真思索了一會，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周四下午我去接你，一起看場電影，方便嗎？

002 如果你喜歡的人，是我就好了

看完電影出來，有些冷。顧荏想脫下外套給我，被我連忙拒絕。

他也沒有勉強，說如果不著急回家，就找地方喝點東西。

然后我們東繞西繞，竟然就走到母校附近。顧荏感慨地說，這是他的母校。我才發現，原來也算是隔了幾屆的校友。

一時間話題又多了起來，他說他讀書時胖到快180斤。根本沒有女孩喜歡。又問我是不是那時候就很多人追，我也搖搖頭，那會我瘦瘦小小，還喜歡松松垮垮的大碼衣服。

當時的男朋友不知道吐槽我多少次，品位太差。但他每次拉我出門逛街，我都只對逛博物館有興趣。

“那你為什么分手的？”

這個問題實在來的猝不及防，顧荏補充了一句，“不方便的話，也可以不回答。就是有點好奇而已。”

我搖搖頭，沒什么不能說的。他出國了，所以我們分手了。

“那回國以后，就沒再找過你？”他追問。我忍不住笑道，“也算有吧，那天你不是見過了嗎？”

其實微信上，何書白也試圖約我看這場電影的，但我假裝很晚才看到消息，騙他說：我已經看過了。

又有一次他路過我的公司，說不如吃頓午餐，我拍下凌亂的辦公桌和盒飯說：不好意思在加班。

昨天他發了一張海報，說我當年喜歡的畫家又要開展，有沒有空。我不知道怎么拒絕，只好說：何書白，我和相親對象約了看電影。

他終于沒有再回復。我卻感到一陣酸楚。

小艾不知道，我爸媽也不知道，何書白，當然也不會知道。就在他去留學的一年后，我才攢夠昂貴的旅費，飛了十幾個小時抵達他的城市。

但我沒有去見他。只遠遠看了一眼。他穿著休閑外套走在我完全陌生的街道上，跟同學們聊天，神采飛揚。你懂不懂那種感覺，那張臉我很熟悉，但那已經不是我認識的何書白了。

離開前的晚上，我翻到他發的朋友圈，找到地址，很想突然出現給他一個驚喜。可當我冒著大雨到達他公寓樓下，只看見他摟著一個金發女孩的腰肢，吻得全神貫注。

我還能說什么。除了假裝自己從未來過。

說完這些的時候，我如釋重負地喝了一口奶茶。原本熱熱的口感已經變得有點涼和黏稠。

顧荏沒有說話，我們靜坐在落地窗前，遠處有一場燈光秀，霓虹絢爛。

三個月后，顧荏和我表白。他輕輕牽我的手說：“如果你喜歡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大概就已經看出來我的顧慮。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003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高中的時候，就有人傳過我和何書白的緋聞。

在他上場打籃球，把脫掉的外套遠遠拋給我的那一刻。

是別的女生問他能不能請教英文，他會說：“你不如去問程子歆，她已經得到我真傳。”

是大雨滂沱的午后，他紳士地半蹲下去，對我說：“上來，我背你。”

是我感冒發燒打點滴，他用手幫我暖著輸液管，在我整整3天沒有洗頭的時候，還肯逗我開心說，你生病也沒有變丑。

他愛我時很用力，離開時卻又那么輕易。這大概是我永遠理解不了的閱讀題。

何書白在微信上問我，你和那個相親男進展如何。

我如實回答：如無意外，他是個不錯的閃婚對象。他回了長長的省略號。我把他的頭像設置了免打擾。

事實是，何書白如果再見面，我也很難不對你動心。畢竟重逢時的驚鴻照影，心臟狂跳到難以控制。

但我能確定的是，我不會再打聽你在誰的身邊，也不會再有沖動漂洋過海只為見你一面。

不再見，就是我們為彼此劃上的最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