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
一場蓄謀己久的雪,恰如其分地到來
父母坐著皮卡車,隨著我
將生活的瑣碎,一起搬運到縣城
他們眼里的尚義小鎮(zhèn)
與他們生活過的村落略有不同
不停疾馳的車輛,和不知通向哪里的柏油路
這一年,他們亂了方寸
道路兩邊的長柳短楊
連綴成今后無數(shù)個長長短短恍恍惚惚的日子
可壓在心里的巨石,是否真的會越搬越輕
這需要歲月來見證
可他們還是選擇了相信
相信女兒的話,柏油路的彼端
是天堂一樣的地方
這里,或許真的有
鋪天蓋地的春天
凌晨三點,我被眾貓的叫聲吵醒
我聽見,年老的父親踱著腳步
咀嚼食物,投喂的聲音
這一生,貓是他的兒子女兒
他從不吝惜自己胸腔里的溫度
剖開來,為他們?nèi)∨?/p>
我嫉妒一群貓,他們活得
比我嬌嗔,比我幸福
身體寒冷、腹中饑餓時
不會瑟縮,不屑祈求
隨時,他們可以仰起脖頸
肆意地尖叫
通往縣城的公路
兩旁的小樹
是我親眼看過她成長
遠行還在繼續(xù),每次出門
父母都送我
趕在凌晨四點之前
有一年冬天候車,我守著火爐烤火
火茁上躥下跳,灰燼高聲尖叫
當時我還不夠矯情,沒有別意
更不知道,生活的啼哭
還未真正開始
村莊,被大霧籠罩
通往縣城的班車,遲遲沒來
行李靠著我,我靠著它們
潮冷的寒氣不停地升起
翻滾著,撲到我的身上臉上
我似乎忘記說過什么豪言壯語
我也無法親眼見證
那些年的楊柳如何青
父母的黑發(fā)如何白
現(xiàn)在回想起來
被人遠送,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