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退潮之前的轟鳴（組詩）

我愛聽大海退潮之前的轟鳴

河口漲潮，漁船渡海，仿佛就是海的

頭顱，再次生出刑天的骨頭，海燕孵化

新的翅膀。當我默念向東放開的行船號子

仿佛推開渤海的一扇門，迎面的

霞光沿著海岸線，緩緩打開手中

潮汐的收放之謎

愛這樣平靜地進入水，浩瀚的，沒有邊際的穿越

也相逢歸來的云氣，作為離人收起船錨

拉響馬達，像是在扯動

前方跌落的浪濤，人間的萬丈深淵

只留下風信，懸在岸上

河口胸前的月光

脊背破裂的土層，漸漸模糊

久久不能甩掉旋渦一夜間生出的眩暈

仔細打量，大海退潮之前的轟鳴

網繩繃緊仿佛閃電，跳躍，顫動，不知道

它割開風的聲音，會不會有海鷗振翅

一樣的慌亂，連綿不絕

世界開始清理新的一天

大雪過后，身邊的楓樹林，面帶滄桑

仿佛一個酒醒的人，渾身酸痛，被人扶持

站在原地。我遇見這個晚歸的人，就在

樓宇的門鈴按響之后，我握住他的手

撲打他的風衣，仿佛世界開始清理新的

一天

這是一月一日，我從樹林里走出來

遇見的第一個人。我們沒有發出聲響

我們空手而歸。在持久的霜降和大雪過后

樹木的肢體是僵硬的。樹林里所剩的果實

已經不多，在北風

吹干枝葉之后，我們像枝頭跳躍的杜鵑

還想發現什么。我們的身體像樹林一樣

是空的，巢穴里沒有想象的羽毛和裝飾

甚至，沒有嗚叫的愛情和光線

我們匍匐其中，在樹林的空地

身體發出薄冰破裂的聲響

但是誰也沒有改變

大地不斷膨脹，呈現的命運

白洋淀大鼓

鼓有鼓的音質和站姿。以區分雷電

暴雨，樹木經歷洗禮之后的寧靜

它不是咚咚的心跳，急促的呼吸

也不在水面上留下漣漪。它甚至不是

我一開始聽到的聲響。當我把自己置身于

任丘的街道，打麥場，或者類似湖面的地方

我知道離開鼓聲已經很遠。我的腳步

也是快節奏的

只有暗藏鼓點的人，才能夠觸摸到

遙遠的地平線快要升起的月亮，吹動

身體的風，鼓一樣隆起的屋宇

這些被麥地一再催熟的事物

一年里兩次成熟的土地，此刻，正在路上

追著我，讓我知道，麥地的空，就是

鼓的空

麥地的響聲，就是鼓的響聲

當我每一次在白洋淀的夜晚趕路

都會從湖水的波浪中遇見它

我知道那是我懷藏已久的水，我的胸腔和

視野

在鼓聲的激勵中，更加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