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親人（組詩）

一只螞蟻在大雨后存活下來

黑夜帶來了泥土、水和倒空的月亮

那些不死的廢墟和絲綢一樣的金色樹葉下

一只螞蟻把自己隔世的親人

輕輕放在肉糜的左邊

此時，風(fēng)聲再起，暴雨漸小

它緊挨著拒馬河的乳房

小小的身體里裝滿了整個蟻族的光

森林邊沿的漿果，遙遠而甜蜜

它需要這些，需要一些雨水加速腐爛和破

碎的速度

然后，用一輩子的時間

像我一樣，來來回回奔跑著

把食物的碎屑搬進時間的空殼子里

我們的親人

在燕山山坳里幫我梳理陽光的人

教會我愛上耕種、草植、蕨類植物的根

用感恩和敬畏種下小麥、玉米、黃豆、

紅薯

還要留白，讓更多的草類在田野上走動

在寒夜里為我掖被的人

百年后還會在一起

我們的血脈、骨殖、心跳

在鐘聲里相擁、起舞

現(xiàn)在，我反復(fù)地種下溫暖

為流浪漢燃一盞燈

幫賣菜的老人推上坡的車子

看螞蟻搬運食物、一朵云飄往洱海

我寫下這些，并用柔軟的聲音

讀給路過的孩子們聽

深陷其中

選擇我吧。我們會在午后的園子里喝茶

偶爾也會手捧紅酒看一片葉子從椿樹上旋

轉(zhuǎn)著離開

我們沉默或者聊天，有時候會打盹

但大多數(shù)時間是沉默的

沉默的時候我們拉著彼此的手

觸摸逝去的昨天和危險的明天

背靠河水，三面環(huán)山

有可讀之書，有谷子，有恍惚中下墜的鳥鳴

土地豐厚，我們深陷其中

這美妙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