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態環境是人類社會存續和進展的基石,構建生態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我國在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經歷了長期的探索和實踐:從生態保護思想的啟蒙階段將其納入經濟社會發展計劃,到可持續發展階段將其視為文明發展之內在要求,再到生態文明階段將人與自然視為生命共同體。在環境友好的社會經濟發展和自然資源開發方面,這些生態保護理念發揮著越來越關鍵的作用。
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將其放置在突出地位,要求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以及社會建設各個方面和全過程融合,努力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的永續發展,邁向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新時代。這是一個具有開創性意義的科學論斷和戰略選擇,表明要從建設生態文明的戰略高度來認識和解決我國環境問題。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協同推進降碳、減污、擴綠、增長”“深入推進環境污染防治”“持續深入打好藍天、碧水、凈土保衛戰”“加強污染物協同控制,基本消除重污染天氣”等。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把實現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作為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總抓手,堅持降碳、減污、擴綠、增長協同推進。
減污,就是要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精準治污、科學治污、依法治污,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持續改善生態環境質量。新時代十年,我國生態環境保護發生歷史性、轉折性、全局性變化。從2013年到2022年,全國重點城市PM2.5的平均濃度下降57%。地級及以上城市2020年、2021年和2022年連續三年PM2.5濃度降到世界衛生組織《全球空氣質量指導值》第一階段過渡目標值35微克/立方米以下,我國已成為全球大氣質量改善速度最快的國家。尤其是十年來“2+26”城市(指京津冀大氣污染傳輸通道上的28座城市)空氣質量改善巨大,2022年,京津冀三地PM2.5平均濃度為37微克/立方米,較2013年107微克/立方米下降了65.1%。
降碳,就是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我國的生態環境問題,根本上還是高碳的能源結構和高耗能、高碳的產業結構的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從源頭上發力,推動能源結構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走綠色低碳發展道路,既降碳又減污,從而實現減污和降碳的協同增效。這是總抓手。當前,我國已形成一個“1+N”的碳達峰碳中和政策體系。“1”由《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與《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兩大文件構成,在“1+N”政策體系中發揮統領作用,而“N”涵蓋了多個重點領域及行業的實施和支持方案。
“協同效應”又稱增效作用,是指多種成分相加或調配在一起,所產生的作用大于各種成分單獨發揮作用時作用的效能,簡單地說,就是“1+1>2”的效應。為什么需要將減污和降碳協同起來呢?答案很簡單,因為協同治理可以達到一舉多得、一石二鳥的效能。2001年,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首次提出了協同效益(co-benefit)概念。
CO2排放和傳統污染物的排放是同源的,主要來源都是我們熟悉的化石能源的燃燒和利用。在日常生產生活中,如果用更加清潔的能源替代化石能源,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的同時,傳統污染物的排放也會下降,這就產生了協同效益[1-3]。正因為如此,IPCC第三次評估報告將“協同效益”定義為“減緩政策所產生的并且明確地包含在減緩政策最初制定時的考慮之中的非氣候效益”;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將其定義為“除直接氣候影響效益外,減緩氣候變化政策間接產生的空氣質量改善、健康風險減少等廣泛的并行效益”;美國國家環保局(EPA)則將其定義為“作為首要目標的氣候變化減緩政策附屬的多重效益,包括節約能源、經濟效益、空氣質量和公眾健康改善。歐洲環境署(EEA)指出了協同各國的具體做法,發布了成員國根據國家減排承諾(NEC)指令報告所應實施的政策和措施,主要涉及減少細顆粒物、氮氧化物和氨這三種重要空氣污染物的排放[4-6]。
減污降碳協同治理日益成為全球環境治理的主流做法,在大氣污染物和溫室氣體的協同減排路徑上,一些國家走出了獨特的探索道路。如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確定了雄心勃勃的“移動源零排放行動”計劃,制定了機動車和非道路移動機械(挖掘機、推土機、裝載機等)零排放行動計劃目標,明確:到2035年,新銷售車輛實現100%新能源,短途貨運車輛實現全面電動化,非道路移動機械實現全面電動化;到2045年,客運、重型長途貨運車輛實現全面電動化。美國南加利福尼亞州VOCs(揮發性有機物)和NOx(氮氧化物)協同減排對臭氧改善作用明顯,現階段臭氧由VOCs控制區轉向NOx控制區。1987年以來,VOCs和NOx協同減排了接近80%。現在,雖然VOCs減排仍然有助于減少臭氧和顆粒物濃度,但是NOx對臭氧的影響更為凸顯。
那么目前,我國在減污降碳上仍然存在哪些問題呢?盡管實施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能源清潔化、交通低碳化等措施后,污染物排放已有了很大改善,但目前主要污染物的排放仍處于較高水平,而且下降難度逐漸加大。經過此前的污染物排放治理后,減排空間進一步收窄,現在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此外,協同治理相關的法律、標準、路徑有待進一步完善,尤其是“一省一策”“一市一策”“一行業一策”的政策路徑仍然需要進一步探索和挖掘。
減緩氣候變化措施可以顯著改善空氣質量,而發展中國家新興的清潔空氣措施也可以通過影響當地能源系統帶來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協同效益。協同治理除了帶來生態環境改善、產業優化升級外,還能帶來健康和經濟效益,如減緩氣候變化可以使人們因氣候相關的致死率、致病率進一步減少,能夠減少國家的勞動力損失。此外,一個國家的政策實施不僅對本國帶來效益,對周邊國家乃至全球都會有貢獻。這些取得的效益,遠遠超過氣候政策的相關成本。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強調,要處理好重點攻堅和協同治理的關系,要堅持系統觀念,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對突出生態環境問題采取有力措施,同時強化目標協同、多污染物控制協同、部門協同、區域協同、政策協同,不斷增強各項工作的系統性、整體性和協同性。我國國家生態環境部2022年6月也印發了《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實施方案》,明確了進一步加強源頭防控、突出重點領域、優化環境治理、開展模式創新等具體舉措。
怎么做到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在具體行動上,還需要政府部門和公眾一起努力。
政府部門層面
政府部門在經濟社會發展規劃建設時,應該將污染防治和碳排放監管一體化考慮、一體化推進、一體化考核,在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上,走碳中和與清潔空氣協同發展的路徑。加強結構性減排措施,如用電、燃氣等鍋爐替燃煤鍋爐[7-10]。加強對環境敏感地區的散煤治理,開展超低排放改造,淘汰落后重污染產能,支持新能源汽車消費等。此外,還應該加強對新技術、新手段的應用研究。碳捕捉、利用和封存(carbon capture, utilisation and storage, CCUS)是一種可以從工業和電力設施的化石燃料排放中回收二氧化碳,并將其轉移到可以避免進入大氣的地方的技術。當前,不少國家加緊了對CCUS技術的研究和利用。同時,應該加快對多污染物系統治理、VOCs源頭替代、低溫脫硝等技術和裝備的研究力度。從環境經濟的角度考慮,還應該更好發揮碳排放配額、自愿減排量效能。目前我國碳交易市場有兩類基礎產品,一類為政府分配給企業的碳排放配額,另一類為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China Certified Emission Reduction,CCER)是指對我國境內可再生能源、林業碳匯、甲烷利用等項目的溫室氣體減排效果進行量化核證,并在國家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注冊登記系統中登記的溫室氣體減排量。CCER 交易指控排企業向實施“碳抵消”活動的企業購買可用于抵消自身碳排的核證量。“碳抵消”是指用于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源或增加溫室氣體吸收匯,用來實現補償或抵消其他排放源產生溫室氣體排放的活動,即控排企業的碳排放可用非控排企業使用清潔能源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或增加碳匯來抵消。抵消信用在通過特定減排項目的實施得到減排量后進行簽發,項目包括可再生能源項目、森林碳匯項目等。
為了實現減污降碳的目標,政府部門需要整合多種手段,推進技術創新和市場機制,促進減排方面的合作與發展。
公眾層面
公眾應當保護環境、節約資源,成為綠色生活的踐行者。“取之有度,用之有節”是生態文明的真諦。我們要從身邊小事做起,倡導簡約適度、綠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優先購買綠色產品,在消費商品時要盡量“三思而行”,購買耐用品,對于不再需要的物品,可以轉讓給別人,或者選擇回收利用。盡量減少使用一次性塑料袋、塑料餐具等制品,不購買過度包裝商品,還要及時關閉不用的電器電源,人走關燈、一水多用、節約用紙等,定期檢查家中的電器和設備,使用非節能電器,在做飯或用餐時,定量制作,避免浪費,在餐廳吃不完的飯可以打包帶回。出行方面,多選擇徒步、騎行、公交、地鐵、拼車等環保出行方式。此外,盡量避免短途飛行,選擇火車或公共汽車出行,減少“碳足跡”也是綠色生活的一種體現。最后,教育是保護環境的關鍵,尤其是對孩子的環境教育。通過向他們傳授生態環境知識,并鼓勵他們參與環保活動,可以幫助他們更好地了解和保護我們的環境,從而為創造可持續的未來做出貢獻。
減污降碳協同治理是實現環境質量改善與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途徑。我們認識到,這不僅是一場技術革新和政策完善的挑戰,也是一次全民參與的行動。從政府的頂層設計到個人的日常生活,每一環節都至關重要。通過政府與公眾的共同努力,我們有望實現經濟社會的綠色轉型,邁向更加可持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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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Xie Y, Dai H, Zhang Y, et al. Comparison of health and economic impacts of PM2.5 and ozone pollution in China. 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 2019, 130: 104881.
[10]Xie Y, Dai H, Xu X, et al. Co-benefits of climate mitigation on air quality and human health in Asian countries. 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 2018, 119: 309-318.
關鍵詞:協調治理 協同效益 減污 降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