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組詩）

對折

天空。大湖

就像寓意對折又展開

誰是誰的道具

找不出鏡頭里的不同點

我猜測

晨陽和落日

誰復制了誰的影子

潮汐之夜

月亮是不是復制一枚孤獨

轉交給湖水

我們站在水中央

天地無我

感受古老的湖風年輕而又抒情

我們又像是被虛構

被點中了啞穴

在美學與俗世之間靜修

此時，近似于羽化的身體生出翅膀

那些水鳥群飛去的方向

我也想尋個去處

湖灣、蘆葦蕩

那怕是沼澤

在成為一堆骨架之前，放下執念

把自己和靈魂對折

一個活在人間，一個留給大湖

自由

橘子味的黃昏

我倒是想成為湖面的懸浮物

流浪，或者漂泊

浮萍一樣，給自己尋一道光

水面那么寬

冥想與覺醒都在沉浮之間

卸下偽裝。那誤入空門的黃葉是誰的疼

那廢棄多年的夢是誰的痛

千里趕路的紅嘴鷗

停留、歇腳、喘息

獲取通往天空的途徑

它們把遷徙術交給翅膀

交給自由，交給古老而又憂傷的陶笛

是哦，我沒有翅膀

當黃昏收起槳聲，兩只小船收起漁網

鸕鶿被打漁人

從脖頸倒出欲望

似乎聽到捆綁自由的哀鳴

古鎮，或者書生

正午，本該如此

打尖，喂馬

我們把自己安頓下來

二舅喜歡鼓搗收藏

古街正好與他丟失的手藝吻合

小心思左顧右盼

像那個走出大山的村童狗剩

青石板連著店鋪

凸凹不平，就像小街踩疼的肋骨

木墻斑駁

被風剝離的版畫，飛檐

雕飾、灰瓦早已卸去彩妝

秋風的紫砂錘敲了敲懸鈴

瞬間，一摞灰暗的宣紙

被一束光喚醒，商販走卒

牽駱駝的異域人瞬間流動起來

我就像那個

扮相得意的書生

上聯在胸，念得一搖三晃

那句下聯被屋脊上

沉默的斑鳩一眼猜中

捕魚圖

魚鷹少了三只

魚簍里的月光也少了三兩

我沒有看到捕魚人

撒出的魚網是圓是扁

霧太大

那只柳葉船

很像我大舅的手藝

只是至今不知道

當年那條漏網之魚

是不是祖母放走的執念

沒有余暉

沒有波光粼粼

大湖構圖簡約

就連晃動的船櫓也收起了槳聲

往事翻頁的聲音

停在那條麥香河

夕陽偏瘦，大舅身材偏瘦

生活不易

總擔心他手里的漁網太沉

那年跟在他身后

逮魚的孩子頂多五六歲

他拉線，收網

地上都是活蹦亂跳的笑聲

時間凝重

沒有雨潤，回不去的童年

就像茅草亭子尷尬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