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四首）

駛出社會時鐘之外

起帆

駛出社會時鐘之外

蕩在無限的回聲之中

害怕太陽的乘船者必須在此刻判別此刻

作為地理大發現的水手

靠鹽漬出的疼痛

淡水桶發出的聲音

來或去的欲望

空蕩或飽脹的瞬間

感到時間穿過腸胃

感到突然的停擺與加速

尺度不再是尺度

身體奪回空的冠冕

白 果

白果不是果，是種

人類吃著吃著還是叫她果

即使生果令人麻痹，

裂果令人想起動物腐爛。

二十年發芽

四十年結果

老果結在雌樹上

雄樹存活者稀少

黃燦燦臭烘烘落下來

成為居酒屋的串

大排檔的冷盤

酒樓的小盅

或者黑土地底等二十年后發芽

十樹白果撞了一路晃動的田埂

田埂晃動

老人彎腰

隨后電三輪猛然停下

紅熱的血吵嚷著結成黑塊

——舅奶不該帶著秋天的收成追趕販子的卡車

蹦跳的孝子賢孫急切表演憤怒

她只用沉默的時間流成固體，

一塊不透明的冰眼球

吃掉恐懼

視力和痛覺緩慢蒸發

只留下硬邦邦的問題

柔軟的芯

金黃的苦種

治百病的古藥

作為證據的活化石

到底多少錢一斤？

希 望

在此刻之外

在虛無之中

找一顆理念的星星

亮到足以流淌

淌成劣質的容器

容納熱情

直到靜止的火焰無處可去

跳起嫉妒的舞

把后悔放入節拍

希望屬于你們

而我已被開除

懸 掛

巨大的窗子向兩邊開去

一面紗橫著

我呆坐著旁觀

這是一個屬于她的世界

窗外消失的暴雨

靜止的風

看一條白色的繩掛著

穿過樹的身體

芒種未到，葉與水與熱

等著節點的判決

綠色一刻不停生長

白色持續萎縮

繩失去體積

成為線

焦糊的尾巴輕輕擺動

懸在窗外

樹提起一脖子綠葉

顫抖

模仿通電的觸覺

水斜飛過

我們一起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