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英才牟宜之

牟宜之，山東日照人，1925年加入共青團。全民族抗戰時期，他以山東省樂陵縣縣長的身份投身抗日洪流，接應八路軍一一五師挺進山東，創建魯西北抗日根據地。1938年，牟宜之加入中國共產黨，后出任沂蒙專署專員、山東軍區參議室主任、山東軍區敵工部副部長等職，策動多股敵偽軍反正。解放戰爭時期，他任遼東軍區司令部秘書長兼聯絡部部長，參加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戰役并參與策動國民黨六十軍一八四師起義，為解放東北立下了汗馬功勞。牟宜之不僅是一位革命家，還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創作了大量的詩作。1975年4月29日，牟宜之在山東省濟南市病故，他的骨灰后被安葬在他生活了近8年的齊齊哈爾，1980年被遷移到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

少年詩人

牟宜之，1909年出生于山東省日照縣牟家小莊，幼年時曾隨親屬去北京讀書。1919年爆發的五四運動給了幼年的牟宜之以很大震撼，使他從小就樹立了“雪國恥，爭國權”的信念。1923年，他高小畢業，看到舊中國軍閥混戰，生靈涂炭，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不禁賦詩道：“蒼生何罪同遭劫，此意茫茫欲問天?！?925年，在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中，正在濟南正誼中學讀書的牟宜之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參與黨的宣傳、聯絡和外圍工作。

大革命失敗后，為了躲避國民黨反動派的追捕，牟宜之回到山東老家休息了兩個月后，去上海讀書。在上海，牟宜之仍擺脫不了國民黨特務的監視，在一次活動中被捕入獄，后在姨父、國民黨元老丁惟汾的營救下被保釋出獄。1929年，年方20歲的牟宜之寫下勵志詩《少年行》：“少年頗負倜儻名，略觸談鋒舉座驚。足涉八荒志在遠，胸填五岳意難平。王侯將相了無意，農工學商各有情，踏平坎坷成坦途，大道如天任我行?！笔惆l了一名熱血青年的凌云壯志。

1932年，牟宜之變賣了妻子陪嫁的30畝地，購置了槍械彈藥，參加了中共日照中心縣委發動的日照暴動，并擔任西路負責人。暴動失敗后，牟宜之前往日本留學。

樂陵縣長

1935年，牟宜之自日本回國，立即投身抗日救亡運動。他先后在山東省教育廳鄉村教育委員會、山東日報社等單位工作，利用合法身份，宣傳中共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主張。

1937年七七事變后，全民族抗戰爆發。牟宜之滿懷抗日熱忱來到武漢和西安，找到八路軍辦事處，要求奔赴延安參加抗日工作。周恩來聽聞此事后，建議牟宜之利用他與國民黨上層的關系，到山東敵后開展抗日工作。

當時，由于日軍兵力有限，魯西北出現了幾個日軍占領后沒有留駐武裝力量的“空白”縣，樂陵縣便是其中之一。此時的樂陵，土匪遍地、司令如毛，雖都打著“抗日”的旗號，但他們與日軍明來暗往，狼狽為奸。縣政府不是被這一伙土豪惡霸控制，就是被那一股地主劣紳奪取。縣長三天一換、五天一變。當縣長的要是稍微對幾大土匪豪紳表示不敬，便有被殺的危險。所以，樂陵縣縣長是誰都不愿干的差事。

牟宜之知道，要想抗日，必須要有革命的武裝和政權。于是，他毅然接受山東省政府主席沈鴻烈的“任命”，于1938年初就任樂陵縣縣長。到樂陵后，牟宜之巧妙地利用幾大土匪豪紳勢力之間的矛盾，使縣政府站穩了腳跟。不久，八路軍一一五師冀魯邊區挺進縱隊司令員蕭華率部來到樂陵，幫助牟宜之建立了地方抗日武裝，改組了樂陵縣政府，使樂陵成為一個抗日民主根據地。在這期間，牟宜之和蕭華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1938年12月，蕭華介紹牟宜之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牟宜之在樂陵任縣長期間，作風正派、清廉、剛直不阿，對土豪劣紳奸商的不法活動，嚴厲打擊。有一次，一個日本毒品商人由漢奸引導來到樂陵，在市場上公開販賣白粉，被縣警察局人員捉拿歸案。牟宜之當即升堂審理。在縣衙門的大堂上，這個日本商人趾高氣揚地說：“我是日本人，你們中國人管不著我！”牟宜之喝道：“你們在中國土地上販毒，觸犯了中國法律，我不但要管，還要殺你們這群家伙！”他當即命行刑隊將他們拉到衙門外面斬首示眾。還有一次，一個樂陵的大財主犯了私販毒品罪，被縣政府判了死罪。在行刑前一天拂曉，大財主的親屬從天津趕來求見牟宜之，遞上一個“星夜飛呈牟縣長”的口袋，說里面有好幾萬塊大洋，哀求牟宜之饒他一條命。牟宜之嚴正回答道：“錢是人民的，我將留下還給人民。人是要殺的，誰也休想買通我饒他一命！”隨即斥退了來人，處決了那個大財主。

面對樂陵一片大好的抗日形勢，沈鴻烈等國民黨頑固派惱怒萬分。沈鴻烈曾氣急敗壞地來到樂陵興師問罪：“你是我的人，是國民黨政府的人，為什么要聽共產黨指揮？”牟宜之答道：“笑話，我怎么成了你的人？我是中國人，誰抗日，誰為人民謀福利，我就聽誰指揮?！鄙蝤櫫冶┨缋?，用手掌把桌子拍得連聲響。牟宜之冷冷地回答：“就是把你的指頭拍斷了，我也絲毫不改變自己的主張！”沈鴻烈氣急敗壞，命手下將牟宜之架上車，試圖將他挾持走。此時，樂陵萬余名群眾擋住去路，向沈鴻烈請愿留下牟宜之。眼見眾怒難犯，沈鴻烈只好將牟宜之推下車，狼狽離去。

在樂陵縣全面抗戰的局面打開后，縣里的地方武裝被改編為八路軍東進抗日挺進縱隊泰山支隊，牟宜之任支隊長。他作戰勇敢、身先士卒，不顧個人危險，經常在火線上指揮作戰。有一次，敵人的擲彈筒在他和王新蘭（蕭華的夫人）跟前落下，幸好沒有爆炸，兩人才幸免一死。在魯西北異常艱苦的環境中，牟宜之始終和蕭華領導的八路軍并肩作戰，戰勝了各種各樣的困難，發展壯大了抗日根據地。

周恩來獲悉牟宜之在樂陵支持抗戰的情況后，感嘆道：“倘若在抗日戰爭伊始，中國有10個牟宜之這樣舉一縣之人力、財力、物力投身革命的縣長，就會極大促進抗戰事業的發展，使抗戰全局有所改觀?！?/p>

沂蒙專員

1939年4月，周恩來從重慶打電報給蕭華，要調牟宜之去重慶工作，當時中共中央高層也看中了牟宜之廣泛的人脈和非凡的工作能力。牟宜之接到命令后，化裝成汪偽高級軍官，從魯西北出發，先到天津乘客輪南下越南，從河內坐火車到抗日的大后方昆明，又從昆明來到重慶。周恩來交給牟宜之的主要任務是做國民黨上層人物的統戰工作。通過姨父丁惟汾的關系，牟宜之頻繁地與國民黨元老接觸，周旋于國民黨高層之間，宣傳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主張。

1939年秋，鄧穎超回延安向黨中央匯報工作，牟宜之隨行。在延安，牟宜之見到了毛澤東。毛澤東建議牟宜之繼續做統戰工作，牟宜之卻想回山東抗日前線，此前，蕭華也多次向延安請示要牟宜之回冀魯邊區工作。于是，中央同意了蕭華的要求，派牟宜之回山東工作。在回山東的路上，牟宜之與鄧小平同行，先從延安乘車到西安，后從西安赴八路軍太行山前線總部。在那里，牟宜之見到了朱德、彭德懷、左權、劉伯承等八路軍高級將領。時值深秋，牟宜之看到八路軍將士還穿著單衣，深受觸動，就把隨身攜帶的10萬大洋留給了八路軍總部，為官兵購置冬裝。

牟宜之回到冀魯邊區后，先后任魯北行政委員會主任、挺進縱隊司令部秘書長等職，1941年春任沂蒙行政公署專員。此時，山東的抗戰進入了艱苦的相持階段，牟宜之和沂蒙人民進行了艱苦的反“掃蕩”斗爭。沂蒙山根據地的生活條件非常艱苦，那兩三年，牟宜之經常是一把鹽一把菜煮熟了吃。有一次，牟宜之生了病，不能堅持行軍打仗，同志們把他送到一個山洞里待了一個月。由于不能換衣服，他渾身上下長滿了虱子，鉆心的癢使得他不得不渾身亂抓，破了的皮肉、身上長的瘡又和衣服粘在一起，如錐刺般疼痛。盡管如此，他仍以頑強的毅力戰勝了疾病和身體不便造成的困難，與戰友們一起戰斗在反“掃蕩”斗爭的第一線。有時敵人在那座山頭上，牟宜之和同志們在這座山頭上，彼此都看得十分清楚。敵人用大炮向他們開火，炮彈落在牟宜之周圍爆炸，他就用日語高聲叫道：“你們打得不準，還得練練本事，才能打著老子。”在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險惡環境里，牟宜之仍然保持著詩人心性，戰斗之余經常寫詩作對。1941年，他在一首詩里寫道：“誓拼頑軀殲敵寇，欲憑赤手正乾坤。今番又是何人死，愧我歸來暫且存。”

抗戰勝利后，牟宜之擔任八路軍駐濟南辦事處主任，參加了軍調部濟南執行小組的工作，負責和國民黨進行停戰和平談判。1946年春，牟宜之隨羅榮桓、蕭華來到東北參加東北解放戰爭，擔任遼東軍區政治部聯絡部部長、司令部秘書長等職，負責對敵軍的策反和戰犯的教育改造工作。

英名永存

新中國成立后，牟宜之來到北京，擔任第一屆北京市人民政府建設局副局長。盡管牟宜之想大顯身手，為建設新中國努力工作，但是他剛直不阿的性格和與國民黨高層有著密切聯系的家庭背景，使他的為官之路曲曲折折。1950年，他被降職調任濟南市建設局局長。牟宜之到任時，濟南一副破爛不堪的樣子：市政管理混亂，到處是斷壁殘垣，道路堵塞、橋梁斷裂，大明湖瀕于淤塞。面對這殘破的局面，牟宜之主持拆除了殘破老城墻，用拆下來的磚石壘起了大明湖的石岸，防止了大明湖的淤塞，保存了這個名勝古跡。在他主持濟南建設的3年中，市建設部門修復并開通了許多條馬路，修建了許多座橋梁，如青年橋、西門橋、青龍橋等，使濟南的面貌煥然一新。

1953年，牟宜之被調回北京，任林業部經營司司長。在林業部工作期間，牟宜之揭發了混入林業部擔任高級職務的大政治騙子李萬銘。那是1955年的一天，牟宜之和單位附近一個篆刻店的老板閑聊時，老板說：“你們單位的李萬銘也經常到我這兒來刻章。”當時，牟宜之和擔任中央林業部行政處處長的李萬銘住樓上樓下。牟宜之感到有些奇怪，平時和李萬銘接觸，他并不是愛好寫字刻字的人，于是好奇地問：“他刻什么章？”店老板說：“都是公章，防空司令部、志愿軍十二軍什么的?！蹦惨酥蟪砸惑@，立即向黨委建議組織對李萬銘檢查，并力主查辦，由此牽出了震驚中外的李萬銘偽造個人歷史的政治詐騙案，李萬銘最終被逮捕入獄。著名作家老舍還根據此案創作了話劇《西望長安》，在全國公演，轟動一時。

1955年，牟宜之轉任中央城市建設部公用局局長。1957年10月，在反右斗爭中，牟宜之被錯劃為右派分子。1966年6月，他和家人被發配到齊齊哈爾市昂昂溪區“勞改”。在昂昂溪生活的8年間，牟宜之寫了150多首詩。當聽說彭德懷在北京被批斗后，牟宜之氣憤萬分，寫下《聞彭大將軍被辱有感》：“一生憂國復憂民，白發斑斑老諫臣。夙慕忠貞常自勵，只緣同病更相親?！?/p>

1979年，中共中央組織部為牟宜之平反昭雪，恢復名譽。1985年6月30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蕭華、黎玉、莫文驊、霍士廉、林月琴5人署名緬懷牟宜之的長文《有功豈必書之碑》，文尾寫道：“他的光輝事跡，在革命的里程碑上終會留下鮮明的記載。”

（責任編輯：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