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隆、瑞貴、海大和我,我們四個所居住的小鎮很小,大家就像兄弟姐妹般地一起長大。家附近的一條河流是我們的游樂場,那一天,我們四個人正在河里忘情玩耍。
“喂,你們看那個紙皮箱。里面裝的是小狗嗎?我好像看到它的耳朵了。”正隆發現漂在河面上的紙皮箱,這么說道。
聽到正隆的話,海大就義無反顧地跑進河里把紙皮箱拿了上來。“有!里面真的有個小家伙!”
海大回到岸邊,從紙皮箱里抱出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全身濕透,顫顫巍巍的。
“怎么辦?”
“不管怎樣,先把這只小狗救下來吧。小豪,我們去你家開個戰略會議。”大家都贊同正隆的提議。
于是四人一狗在我家齊聚。我先用一條大毛巾幫小狗擦干身體。
“所以究竟該怎么辦啊?”
“既然把它撿回來了,就意味著要有人照顧它吧。”
“先把它暫時留在小豪這里吧,我們都回家問問爸媽能不能養它。”
正隆說完,大家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只留下我一個給低聲嗚咽著的小狗喂牛奶。它“吧嗒吧嗒”地喝著牛奶,嘴巴周圍都成了乳白色。吃飽喝足后,它便在我的腿上呼呼大睡。
從田里干完活回來的媽媽一臉驚愕地看著我腿上的小狗。“怎么有只小狗?”
“我和正隆他們在河里玩的時候,看到它被水沖下來。現在大家都回去征詢父母的意見,看看誰家可以收養它。”
“要不然,干脆由我們養得了。”沒想到媽媽馬上就表示同意。
誰知他們仨都沒能得到父母的首肯,灰溜溜地回來了。看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媽媽便說:“別擔心,我們家會收留這只小狗的。但你們得一起照顧它。如果只有小豪一個人,這新鮮勁肯定很快就過了。”
我至今仍記得,當時大家一起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于是我們一起給小狗想名字,最終以我們心中的英雄為它命名。
正隆大聲宣布:“就叫它Rider(騎士)吧!它現在是我們的小伙伴了!我們的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一直睡在我腿上的Rider猛地醒了過來。它一邊看著我們,一邊歪著頭嗅每個人的氣味。
我們與Rider的第一次邂逅,發生在這個四年級的初夏。
在我們決定飼養Rider之后,爸爸為我們打開了谷倉的二樓。
他在角落里鋪上稻草,算是給Rider做了一張床。
大家給Rider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起先是瑞貴用廢舊的木材做了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于是以此為契機,這個地方逐漸變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海大從家里帶來了木椅。正隆搬來的小書架上擺滿了大家帶來的漫畫。
放學后,我們總是喜歡聚在這個秘密基地里。大家在這兒做作業、看漫畫,和Rider一起玩。
當實在無事可做時,我們就去外面玩,一直玩到太陽下山。我們總是在一起,Rider似乎也非常喜歡和我們共處。
臨近小學畢業時,正隆說:“我前陣子在電視上看到有人做時間膠囊,要不我們也做一個吧?”
“時間膠囊是什么?”
“就是把信件和其他有紀念意義的物品放在罐頭或瓶子里埋起來。幾十年后,我們再一起把它挖出來。”
第二天,我們帶著要放進時間膠囊里的東西碰頭。這是我們各自準備的紀念品,所以并不知道對方往里面放了什么。對我們來說,Rider和有Rider的秘密基地是我們最重要的回憶。因此,我們決定將裝有寶貝的時間膠囊埋在秘密基地后面。
SkWekR0YbcfDTqVqjbOOoQ==這樣的日子直到我們升上初中仍在持續。而在初三的夏天,中考改變了這種日常。
我們幾乎沒有時間在秘密基地相聚了。即使偶爾會在這里碰頭,也會很快離開。每天只有Rider一如既往地等著我們。每當我站在樓梯口抬頭看時,Rider總會用力地搖著尾巴出來迎接我。
Rider這種始終如一的堅毅讓我非常心疼。
最終,我們四個考上了不同的高中。那個秘密基地已經名存實亡,再也沒有人過去了。甚至連Rider也不在那里了。它總愛躺在主屋的玄關處,孤孤單單地,就像被所有人遺忘了一樣。
在我高三那年的夏天,Rider失蹤了。總是躺在玄關的Rider不見了。
一只狗能去哪里呢?我依次去正隆、瑞貴和海大的家找過。
盡管我們四個已經很久沒聚在一起了,但大家聽說了情況都紛紛表示:“我和你一起找它。”
于是大家分頭行動。我們先去了房屋后面的竹林,也去了河邊,仍然不見Rider的蹤影。
難不成……我們心有靈犀地想到了答案,然后上了谷倉的二樓——那個曾經的秘密基地。它不可能在這里——這里早就只存在于我們的遠久記憶之中了。
“Rider……”正隆輕輕地叫了一聲,谷倉盡頭那堆小山似的稻草里傳來了微弱的聲音。
一打開手電筒,我們就看到Rider躺在那里。
“Rider……?”Rider正躺在它的小窩里等待死亡。它看起來很平靜,但一眼就能看出它沒多少時間了。海大率先把Rider抱在懷里,瑞貴已經哭成了淚人。
“Rider,你怎么了?”正隆壓著哭腔問。Rider發出輕輕的“咕咕”聲,無力地搖了四次尾巴。這是一種告別。Rider將這個谷倉作為自己的安息之地,還讓我們四個再次聚集在這里。
我們把Rider埋在我們的秘密基地后面。之后,我們在那里待了很久。我們四個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坐在那里陪著Rider。
“要不我們把時間膠囊挖出來吧。”在海大的建議下,我們都挖出了時間膠囊。令我驚訝的是大家都放了那張和Rider的合照——照片中,我們都笑容燦爛地圍著Rider。四個人穿著運動衫和短褲,身上沾滿了臟兮兮的泥巴,但大家的雙眼都在閃閃發光。看著這些照片,我們都哭了,可哭著哭著又笑了。
Rider是我們最重要的朋友,是維系我們的紐帶。盡管我們語言不相通,但它是最了解我們的朋友。我本以為我們已經漸行漸遠,其實我們一直都沒變。
雖然Rider已經去了天堂,但它會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謝謝你,Rider。
孟德爾//摘自《從狗狗那里聽來的好故事》,花城出版社,南方傳媒出品,本刊有刪節,遠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