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自行車

1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西瓜和冰激凌的香甜滋味兒還在孩子們的舌尖上盤旋著的時候，暑氣就悄悄地、漸漸地變得溫柔起來，九月的風已經在路上。

九月將至，離新學期開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開學后妹妹就讀三年級，水蓮則順利收到市立第一初級中學的通知書，她馬上就要成為一名初一新生。

媽媽趕在開學前給水蓮置辦新物件。買了新衣裳、新書包、新文具，用阿媽的話說這叫“新生新氣象”。

阿妹和阿弟撇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阿姐全新的行頭，媽媽樂呵呵地只當看不見，水蓮不忍心，私底下把好看的新文具給弟弟、妹妹分了一些，她自己把用舊的筆管裝上實惠的筆芯，依然用著舊文具袋。

爸爸早就盤算著要給水蓮買一輛新的自行車。

“等阿爸這趟工錢結算下來，除生活費和你們阿婆的醫藥費以外，還能剩下一小筆錢，阿爸算過剛好夠買一輛自行車。”阿爸喜滋滋地對水蓮說。

水蓮老早就在街尾的那家自行車店里看中一輛自行車。那是一輛小巧玲瓏的飛鴿牌二四型自行車，在一溜兒要么大紅大綠，要么灰撲撲、平淡無奇的自行車中，它是最特別的。淺紫色的花紋嵌在白色打底的車身上，像一朵朵盛開的喇叭花。

水蓮最喜歡喇叭花，準確地說水蓮喜歡花。她從外婆家的田里、山上還有同學家里尋來野生的喇叭花、朱頂紅、蘭草、野薔薇、打碗碗花、胭脂花，還有午夜開放的曇花……水蓮細心培土，每日澆水，各式花花草草把家里的陽臺和房前屋后的空地裝點得蓬勃而熱鬧。路過的街坊鄰居都能欣賞四時花開，都能聞到花香彌漫，人人都喜歡愛種花的水蓮。

阿爸的工錢還沒有下來，水蓮有空就會去自行車店看自行車。

有一次她還走進店里，一點點摩挲著車把、車身、車座、車籃甚至是車輪。它是多么優雅，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喇叭花樣的外套，閃亮的車把，蹬起來一點兒雜音也沒有。

她想象她蹬起車子，丁零零地按著閃著銀光的喇叭，穿過大街小巷，下坡，上坡，再沖下坡，自行車帶起風，風吹著她十三歲花一樣的臉龐，鼓蕩起她的白裙子，發出嘩嘩啦啦的響聲。

水蓮想，有自行車的夏天，才是完整的夏天哪。

為學騎自行車，水蓮可沒少吃苦頭。她常常推出爸爸的黑色二八式帶橫杠的自行車在小巷的空地上練習。從溜車，到掏襠騎，到慢慢得心應手，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有時候把自行車摔得咣咣當當的，鈴鐺掉了，車鏈子掉了，她以為爸會揍她一頓，但每次爸爸都是笑嘻嘻地把自行車叮叮咣咣搗鼓好，又交給她。

唯一一次挨爸爸打，是因為她得意忘形地騎車上街。

那時候她才剛剛能用腳尖勉強夠著腳踏板，就敢把妹妹放后座上，弟弟放橫杠上，姐弟三個像風一樣飛馳在大街上，沖下坡，上坡，再沖下坡。

不知道在巷口擺攤賣豬肉的張叔跟傍晚收工回家的爸爸是怎么添油加醋地描述姐弟三人共騎一輛車沖下坡的情景的，總之爸爸好一陣后怕，第一次發了好大的火，非要水蓮保證再也不私自騎車上街，更不能在自行車上帶弟弟妹妹才好。

水蓮想到這里就笑了，她多愛騎車啊。這時，老板正走過來，水蓮“噌”地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腳就跑出去。

水蓮在心里描摹她騎上自行車的模樣，越想越歡喜，連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2

水蓮對那輛自行車的渴望就像吹肥皂泡泡。泡泡吹得越來越大，在陽光下閃著五彩的光芒，在泡泡最大最美的時候，突然，撲哧，泡泡碎了。

壞消息傳來的時候水蓮正在陽臺上澆花。爸爸的工友跑來說，爸爸從工地腳手架上失足摔下來，讓媽媽趕快去醫院看看！

水蓮放下水壺就往媽媽干活的紡織廠跑去，找到媽媽，水蓮三言兩語地把話傳給媽媽后，母女倆一路跌跌撞撞，急慌慌往醫院跑去。

看望爸爸，詢問醫生，取藥，忙活半天大家才放下心來。

“菩薩保佑！”媽媽說，“你們爸爸已經爬到快到地面上的時候才踩空的，萬幸沒有生命危險，只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雖然有工地賠付的醫藥費，但是爸爸好幾個月不能上工，家里一定會很拮據，水蓮想。

媽媽數著家里不多的錢，有些長吁短嘆的，可出院在家臥床的爸爸還不忘提醒媽媽別忘了給水蓮買自行車！

“先買回來讓水蓮熟悉熟悉，開學好騎車上學啊！”爸爸說。

“哎，哎……再緩幾天。”媽媽躊躇了好一會兒，艱難地說。

水蓮只覺得鼻子發酸，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這幾天，水蓮除照顧爸爸以外，她的心思在想要自行車又不想要之間來回撕扯著。一輛自行車花費并不少，算得上家里的大件。

她想起爸爸粗糙的手上布滿一道一道的裂縫，腳上干活兒的解放鞋早就露出腳趾頭，前幾天媽才用軍綠布給鞋打上補丁。唯一一雙半舊的黑皮鞋，被阿爸珍惜得不得了。他常常拿布擦拭，偶爾還會上點兒鞋油，只有去做客或者去辦事的時候他才會換上。

還有阿媽的眼神大不如前，她每日忙活完菜地里的活兒就從紡織廠領回來一堆堆手套做縫合加工。最近，她常常穿針引線都得水蓮和妹妹幫忙，從早做到晚，才換來一點點微薄的收入。

想了又想，水蓮決定不要自行車。

她可以走路上學，也并不是每一個中學生都擁有一輛自行車，住在隔壁家里開包子鋪的云清就沒有。

前幾天她和云清一起去江邊公園玩的時候，云清曾說起她爸媽不同意買自行車的事。一來她有云清做伴兒，二來每天走路上學，她還能鍛煉身體，如果她的身體好一點兒，健步如飛，說不準比騎車還要快呢。

晚上吃飯的時候，弟弟、妹妹興高采烈地跟爸媽說起這一天的高興事。

爸爸看水蓮吃得不多，便吩咐媽媽明天去江邊等著漁船靠岸。“小黃魚就是這個時節吃最鮮美，水蓮最愛這一口，街上賣的魚不如江邊的鮮，你記得多買一點兒。”爸爸吩咐著，媽媽連連點頭。

水蓮眼眶有些熱，爸爸摔傷了還惦記著買她愛吃的小黃魚，她自然也不能這么自私。她扒了兩口飯把嗓子眼兒的哽咽壓了壓，就鄭重地跟爸媽宣布，她不需要自行車，走路上學更能鍛煉身體，況且她還有云清做伴兒。

媽媽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她覺得最近水蓮真是乖得有些過頭。沒惹禍，沒偷著騎爸爸的二八式自行車，也沒有隔三岔五地買冰棍兒解暑，連小人書也不翻了，平日里有些驕縱又有些蠻橫的阿姐，對弟弟妹妹也耐心起來，每天帶弟弟妹妹復習功課，自己也專心讀書。閑下來的時候水蓮澆花，幫媽媽做手套，給媽媽打下手做飯炒菜。懂事是好事，就是爸爸媽媽都有些不習慣水蓮突然之間長大。

“錢的事小孩子不用管。”媽媽說。

“不是因為錢，我想著走路更能鍛煉身體。”水蓮堅持。

爸爸垂著頭，媽媽也不說話，一家人沉默地吃完晚飯。

又過兩日，正在屋前澆花的水蓮赫然發現云清正騎著一輛精巧的自行車疾馳而過，自行車上小巧的鈴鐺在晨光中發出銀白的光，留下一溜兒丁零零、丁零零，清脆得如同畫眉鳥的歌聲一樣的鈴鐺聲。

“水蓮！”云清遠遠地叫著，聲音還有余韻，人和車就騎遠了。

水蓮呆呆地看了好一陣子，直到云清騎車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她才收回視線。水蓮心里有些悶悶的，好了，沒有云清做伴兒，現在她要自己走路上學，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鼻子發酸。

水蓮把自己鎖在臥室里，試圖通過讀書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可是云清騎車的身影和那輛喇叭花似的自行車無時無刻不在她的腦海里翻滾。

3

“丁零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水蓮！”云清又騎回來，立在水蓮的窗子底下喊她。

“哎！”水蓮不情愿地從窗子探出頭去。

“來，試試我的自行車！”云清大方地說。

水蓮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從屋子里出來。

“哎呀，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你阿爸治病要花錢，我們可以自己掙錢買車啊！”云清說。

“自己掙錢？”水蓮驚訝地張大嘴巴。

“喏，這就是我自己掙錢買的自行車啊！”云清驕傲地拍拍車把說，“我阿姑家做干果生意，我暑假幫她賣貨，她給我結算的工錢。”

“可我沒有做生意的姑姑呀！”水蓮沮喪地說。

“你可以賣花啊！”云清想了一會兒說，“你種的花拿到市場去賣，保準能賣好價錢！”

“可我不知道怎么賣花。”水蓮低聲說。

“擺攤我在行，我可以幫你！”云清拍著胸脯說。

水蓮看著陽臺和屋前屋后的花，又心動又不舍，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決斷好。

“不要想東想西啦，花還能再養！走咯，我們賣花去咯！”

第二天云清如約而至，她和水蓮抱起幾盆花來到巷子口。云清在牛皮紙殼上寫“賣花”兩個大字做招牌，就坐等有人來買花。

一個年輕女人來買花，挑挑揀揀地把花盆擲來擲去的，有一盆茉莉的花苞都落了幾朵，水蓮看見心疼壞了。

“你不買就不要搬來搬去的啦，花都被你弄掉了！”云清大聲說。

“你賣花還不讓人挑？”年輕女人語氣很兇，水蓮就有些膽怯。

“不是不讓挑，可你要愛護花。”水蓮還是輕輕說。

“哼，一盆十塊，不能多了。”女人撇著嘴說。

“一盆十五，少了不賣！”云清說。

又挑揀了好一會兒，年輕女人端走那盆長得最好的茉莉花，水蓮覺得心都要疼死。

后來又來了一對老人，挑走兩盆長壽菊。不到一早上，水蓮的三盆花就賣光了。

“我們回去再搬三盆！”云清興奮地說。

“不行，我再也不賣花了，我舍不得我的花。”水蓮賣出這三盆花才發覺心里比想象中的要難受，她眼淚汪汪的。

云清撓撓頭：“你別說，成天看你的花，我也有些舍不得呢。”

“沒有自行車就算了。”水蓮說，“我可以走路！”

“我們可以共騎一輛車啊，我帶你，你帶我，大家都不累！”云清說。

水蓮低著頭。“別不好意思，等以后你的喇叭花自行車買回來再把你的新車借我騎幾次就好啦！”云清勸解她。

“嗯。”水蓮這才笑了。

“走，不賣花了，那我們去騎車！”云清一下跳上自行車，招呼水蓮坐在車后座上。

“丁零零——”巷子里響起清脆的鈴聲。

4

“你這身體還得去醫院治療才行！”媽媽說。夜很深了，爸爸媽媽房間的燈還亮著。水蓮正好起夜，悄悄貼在門上聽爸媽屋里喁喁的說話聲。

“哪里有多余的錢！不用看西醫，中醫一樣很好，撿幾服草藥敷一敷，慢慢調養就好了。”爸爸輕輕說。

“腰的事可大可小啊，落下后遺癥做不了活兒，這個家怎么辦？”媽媽著急地說。

“好了，你別急，我慢慢想辦法。”爸爸勸道。

水蓮不敢再偷聽，躡手躡腳地回了她的屋。這一夜水蓮都睡不踏實，有個主意在她腦海里翻來滾去地攪得她腦子一團糨糊一樣。

第二天她下定決心，找到云清商量著繼續賣花。

“哎呀，你舍得你的寶貝花？”云清不解地問。

“我爸爸需要錢去醫院治療。”水蓮說。

云清張了張嘴，終于也沒說什么，她賣力地把花放在車后座和前車筐里，水蓮在后面護著，依舊到巷子口賣花。

水蓮的花養得好，不消幾日花就賣得七七八八，陽臺和屋前屋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盆花。

“水蓮，你的花呢？”媽媽從外婆家小住幾日回來，看見光禿禿的陽臺和門前屋后的空地吃了一驚。

“花都賣光啦！”水蓮笑著說。

“哎呀，你這孩子，你賣花做什么？”媽媽問著，追到屋里去，水蓮拿出一沓錢遞給媽媽。

“媽媽，這些錢留著給爸爸去醫院治療吧。也不是名貴的花，到處都能找到。花沒有了還可以再種，你不要擔心啦！”水蓮寬慰媽媽。

爸爸有幾日臥床沒出門，聽到母女的說話聲出來一看，也吃了一驚。這些花可都是女兒的寶貝啊！爸爸只覺得眼睛和鼻子都有些酸癢，不由得抬手擦擦。

“拿著吧，孩子的心意。”爸爸對媽媽說，聲音嗡嗡的。

八月的最后一天，是水蓮的生日，她決定最后一次去看一看那輛自行車，只看一眼。

水蓮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帶著弟弟和妹妹穿過小巷來到街上，在街尾的自行車店門前走過的時候，她迅速往里瞥一眼。期待的自行車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立在店里，她又駐足看了一會兒，確定自行車已經沒有了。

“一定是被別人買走了！”水蓮想象著美麗的少女正騎著喇叭花自行車穿街走巷，夏風把女孩兒的裙擺吹起來，她的眼淚就忍不住簌簌地落下來。

“阿姐，你怎么了？”四歲的弟弟問道。

“沒事，沙子進眼睛了。”水蓮用力忍住，假裝蹲下來讓妹妹給她吹吹眼瞼。

她只覺得心里難受，想馬上見到媽媽。水蓮就帶弟弟和妹妹走過長長的騎樓街，下了一個大坡，到媽媽上班的紡織廠。媽媽笑瞇瞇地看著姐弟三個，掏出一塊錢給水蓮，讓她帶弟弟妹妹去吃涼粉消消暑。

弟弟妹妹吃白涼粉，水蓮要了一碗龜苓膏。冰冰涼涼又帶著苦味的龜苓膏讓她的心情平復許多。

也許長大就像這碗龜苓膏，甜中帶苦，苦里帶甜，等苦和甜都過去，身體便能滋生出潤澤來。

生活中的苦苦甜甜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要迎上去，并且她知道她會做得更好，她也終會讓她的人生滋養出潤澤和舒暢。

她想，只有小孩子才會永遠吃甜津津的白涼粉呢。

吃完涼粉，水蓮又帶弟弟妹妹去少年宮玩了一會兒秋千，還坐了那個大轉盤。弟弟選了大公雞，妹妹選了美猴王，等弟弟和妹妹坐穩，水蓮就使勁推著轉盤，推一下，轉盤能轉三四圈，逗得弟弟妹妹笑個不停，等下來的時候兩個小孩兒已經有些暈頭轉向，暈乎乎的兩人“砰”地撞到一塊兒，把水蓮也逗笑了。

等到日頭偏西，水蓮想起要準備做晚飯，姐弟三人歡快地唱著童謠，穿過長長的街，長長的巷子，一蹦一跳地跑回家。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擔柴上街賣，阿嫂出街著花鞋，花鞋花襪花腰帶，珍珠蝴蝶兩邊排。啦、啦、啦、啦、啦、啦，落雨大，啦、啦、啦、啦、啦、啦，水浸街……”

街邊開裁縫店的三嫂探出頭來笑，“莫唱啦，再唱天就落雨啦！”

咯咯咯咯……沿街落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突然，水蓮的笑聲戛然而止。還沒進家呢，她的目光就被門廊前停放的自行車給吸引了。

正是那喇叭花一樣的自行車，靜靜地矗立在夕陽的余暉中，流光溢彩，華麗非凡。

水蓮的心如在云端上，妹妹推她一把，她才驚醒過來。“阿姐，阿姐，爸爸給你買了新自行車！”妹妹一邊歡呼著叫起來，一邊推著水蓮往前走。

恰在此時，爸爸從堂屋走出來，笑瞇瞇地看著她。“爸爸！”水蓮哽咽了一下。

“快騎上試試！”爸爸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把車身擦拭一遍，“以后這輛自行車就歸你了，你可要愛惜它！”

“爸爸，我也要自行車！”妹妹噘起嘴。爸爸呵呵笑起來：“好，等你長到十三歲，爸爸也給你買自行車！”

那天晚飯后，水蓮在巷子里和云清就著昏暗的街燈騎了好久的自行車，晚風吹得她的裙子獵獵作響，一如她想象的畫面那樣——花一樣的臉龐，花一樣的衣裳，花一樣的自行車……

5

云清問過水蓮，自行車是怎么從天而降的。

水蓮回憶起媽媽回外婆家小住幾天，大概是從外婆家借來的錢吧。可媽媽說借來的錢剛夠醫藥費還有生活費，沒有多余的錢買自行車。

賣花的錢后來也被爸爸原封不動地退給水蓮。爸爸媽媽說這是水蓮辛苦養花得來的錢，應該讓她自己收起來。

后來媽媽才跟水蓮說，爸爸硬挺著酸痛的腰背和媽媽趕十里路去見他以前在工地上的一個老朋友，拿到在工地上撿破爛和碎木料的活兒，又預支了買自行車的錢。

“買車的時候還有個小波折。”媽媽笑著說，“爸爸知道你最喜歡那輛紫色的自行車呀，可誰知道剛巧被前面那個人買了。你爸爸追了兩條街啊，好話說盡了，又添錢才把自行車要回來呢。”

水蓮覺得心里暖暖的，自此以后更愛惜這輛自行車了，哪怕只沾上一個泥點子，她也要馬上擦拭干凈。

九月的風如期而至，開學的第一天，水蓮是騎著喇叭花自行車和云清一起高高興興去上學的，風吹來，輕輕掀起裙邊，遠看像兩只飛舞的蝴蝶。

親戚和鄰居們得了好看的花總會送些給水蓮，水蓮課余就細心打理花草，澆水、施肥、除草，第二年春天，水蓮的花園又生機盎然了，到了夏天，陽臺和房前屋后開滿各式花卉，十分蓬勃。傍晚時分，吃完晚飯出來乘涼的鄰居們總會來賞花，大家熱熱鬧鬧地說著話，開開心心地分享家長里短的事。爸爸媽媽尤其喜歡這樣的時光，總是笑瞇瞇地聽大家說話，當人們夸水蓮和水蓮的花的時候，爸爸媽媽臉上的笑意鋪展開來也像盛開的鮮花。

“丁零零……”云清的自行車飛馳而來。

“等等我！”水蓮放下澆花的水壺，也跳上她那輛喇叭花似的自行車向前追去。丁零零，丁零零，一路鈴鐺聲聲，久久回響……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錄音機播放的歌聲，悠揚又動聽：

成長是一首歌，一首動聽的歌；

成長是一陣風，風過了無痕跡；

成長是化繭成蝶，翩翩飛舞在春天；

誰能去探尋成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