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產業體系的安全性或自主可控性主要取決于其對外依存度(生產和銷售兩個方面的對外依存度),而對外依存度的高低又是由產業體系的完整性和應變能力決定的。
完整性問題可以從投入—產出矩陣的角度看,一個國家的各產業都是相互依賴的,缺少一個產業(或大類、中類、小類),其他產業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完整性并不等于“大而全”和“自給自足”,但存在一個相對完整的產業體系對中國這樣的國家來說十分重要。許多國家片面追求產業的“高級化”,產業結構畸重畸輕,一旦出現外部沖擊,經濟的脆弱性就暴露無遺。與此相反,在新冠疫情中,中國表現出色,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中國擁有一個相對完整的產業體系,特別是擁有一個強大的制造業。
適應性(應變能力)概念兼顧了效率與安全的考慮。例如,即使一個國家由于參與國際分工,產業體系不夠完整,但該國具有強大的制造能力,一旦形勢需要,該國就可以迅速補上短板。
改革開放之前,我國經濟具有明顯的封閉性,基本上是以國內循環為主。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經濟開始融入國際經濟大循環,尤其是2001年中國加入WTO,搭上全球化的快車,積極參與國際分工體系,外循環大大促進了內循環。2001—2008年,我國的外貿進出口年均增長21%,經濟年均增長10.7%。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經常項目順差占GDP的比重,由2007年的大約10%下降到2019年的1%左右,外貿依存度由2006年的64.5%下降到2019年的35.7%。市場和資源兩頭在外的國際大循環動能明顯減弱,我國經濟轉向以國內大循環為主。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使得很多國家“目光向內”,強調國內循環的趨勢更為明顯。
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推動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是與時俱進提升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戰略抉擇,也是塑造我國國際經濟合作和競爭新優勢的戰略抉擇,更是新時期堅持獨立自主與對外開放相統一的戰略抉擇。
當前,大多數經濟學家都承認,長期停滯是世界經濟的一個新常態。
經濟增長速度受人口增長緩慢和老齡化趨勢這兩個方面影響。對處于中等收入階段和人口紅利期的新興經濟體,首先遇到的是勞動年齡人口增長減速甚至進入負增長,這意味著人口紅利的消失,經濟增長的供給側驅動力減弱;對于高收入國家,總人口增長減速甚至進入負增長,會導致需求側拉動力的減弱。在經濟增長減速的情況下,加上許多國家收入分配的惡化,會出現富人有錢但是消費不了那么多、窮人想消費卻沒有錢的困境。因此,總體上表現為儲蓄水平持續大于投資意愿。
這里說的長期停滯,不僅是經濟增長速度慢下來,同時還出現“三低”現象——低通脹率、低利率和低經濟增長率。國際金融危機之前,發達國家就呈現這個趨勢,隨后又加強了。這種長期趨勢是從美國發起的,波及其他發達國家,因而也就成為世界經濟的新常態。這就是我們說的長期停滯。
其一,國內大循環為主體。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可理解為“國內優先”或“中國優先”。美國人總講“美國優先”,我們這樣的提法也可以說是“對等”。“國內優先”強調穩住國內基本盤。中國將更多地利用國內資源,依托國內市場,增強供應鏈韌性和市場彈性,致力于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形成國內大循環還面臨很多堵點,這涉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特別是解決科技短板、改善收入分配、破除地區保護和城鄉分割等一系列問題。
其二,國際國內循環互相促進。中國經濟的循環暢通與持續穩定增長,將為世界各國提供廣闊的市場機會,中國將成為吸引國際商品和要素資源的巨大引力場,世界各國也將在分享中國經濟增長紅利的過程中獲得新的發展動能,助力全球經濟復蘇與繁榮。
其三,開放的循環。理論上,開放系統的存在是絕對的,封閉或孤立系統是相對的;即使在清朝閉關鎖國時期,也留存了廣州可以對外通商,史稱“一口通商”,信息流、物質流也還在流通。開放系統具有一般性,而封閉系統視作開放的特例。從這個角度看,即便是內循環,也具有開放的特征,這樣我們對于雙循環的理解才不會走偏。特別是,在國內統一大市場基礎上形成大循環,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搞自我小循環,更不是什么省內循環、市內循環、縣內循環,更不能以內循環的名義搞地方保護和小而全。
——摘自《雙循環:中國經濟新格局》(陳元、黃益平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