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三面環山,土地不貧瘠也不肥沃,依然保留著傳統農耕文明的習俗和風貌。置身故鄉的田間地頭,格外興奮踏實。泥土的故鄉,扎滿我生命的根須,是我心靈皈依和朝拜的圣地。
難忘童年時代,我放學后扔下書包就去溝底嶺剜菜、割草、放羊。麥苗澆過返青水,麥苗間彌漫著薄薄的霧氣,伴隨各種野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夏季,田間、溝底、河沿上的野草緊緊抓住大地,長得墨綠、茁壯、堅韌,那是上等的牲畜飼料。
我深愛土地,緣于我的祖輩,尤其是我的爺爺。爺爺每次下地,必須先把鞋脫了,直接光著腳板。爺爺說,地是通人性的,可不能用鞋踏。如果踏了,地就喘不動氣了,莊稼也就不愛長了。因而全家人把土地當作恩人、親人,春夏秋冬,義無反顧地愛惜、保護著。
父親就像能感覺到土地的體溫和脈動。他經常把責任田深翻整平、刨壟調畦,體味土地蘇醒的喧嘩與沖動。記得那年播種前,父親走到地中央,深深刨了幾镢頭,輕輕跪下右腿,將十指插入泥土中,用力攥一把,看一看土地的墑情,放到鼻子前聞一聞,口里念叨著:“這土,多潤呀!這土,多香呀!這土,多肥呀!肯長莊稼,種啥都成!”那是父親一生重復了許多次的莊重禮儀和獨特享受。人勤地不懶。那普通的土坷垃,在串串汗珠的浸潤下,長出一茬茬小麥、地瓜、苞米,點綴著全家人幸福的鼾聲。那把彎彎的鐮刀,在父母布滿老繭的手里,飛快地收割生活的希望。
記得童年時我和小伙伴們一起玩捏泥巴、塑泥哨、摔跤等游戲,每項游戲都離不開泥土。山地上的土壤是砂土質的,干凈,爽氣。大家沐浴著溫煦的陽光,手里抓滿溫軟的浮土,讓土從指縫里慢慢漏下來,看細土在頭皮上、脖子上、肩膀上、胳膊上水一樣流淌,掛在密密的汗毛上,一會工夫,個個除了眼睛外,都成了“泥娃娃”。
游子在外,根依然扎在故鄉的泥土中,血液依然流淌在那片土地上。因為心里裝著鄉村的碾磨、土坯房、莊稼地和親人,于是就有了根深蒂固的鄉情和刻骨銘心的故園情結。
年復一年,土地一聲不吭地奉獻著。只要用犁深翻,依然露出一層層新土。萬物生長于泥土,又回歸于泥土。故鄉的土地上,有我的祖輩辛勤耕耘的足痕和生活艱辛的淚滴,記載著一代代人的苦樂、榮辱與輝煌,包括安睡在山坡上的墳墓;又孕育著一代又一代新生命,常有嬰兒清脆的啼哭劃破山鄉的黎明……
赤腳走在故鄉的土地上,攥一把芳香的泥土,一股地氣從腳底板一下傳遍全身,頓增許多昂揚向上的力量。
(本文入選2023年山東省聊城市中考語文試題,文章有刪減)
厲彥林,山東人,當代作家。已出版《享受春雨》《春天住在我的村莊》《赤腳走在田野上》等作品集十余部。紀實文學姊妹篇《延安答卷》和《沂蒙壯歌》,引起很大反響。已有130余篇文章入選各類教材、教輔,許多被選為中考試題或高考模擬題。
《意林》:標題中用“芳香”是何用意?
厲彥林:這緣于我在自家菜園地里手攥了一把泥土,那種感覺讓我銘刻于心。春天的泥土是干凈的,聞一聞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清香味。這淡淡的清香,在我腦海里立刻變成了芳香。泥土讓人親、讓人愛、讓人敬。讓“芳香”二字入標題,能讓讀者感到新鮮,引起共鳴。
《意林》:文中是如何表達和描寫對故鄉的眷戀的?
厲彥林: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一方面,寫我家祖孫三代深愛土地。另一方面,鑒于農村外出求學、工作的人越來越多,文中抒發了游子們根深蒂固的鄉情和刻骨銘心的故園情結,還述說到人最終要回歸于泥土,土地成為人一生苦樂、榮辱與輝煌的載體,從而升華了熱愛土地的意義和價值。
《意林》:您對中學生作文寫作有什么意見和建議?
厲彥林:我高中畢業后就當了當時我們管理區的高中語文老師,我知道寫作文是同學們的頭痛事。于是我堅持和同學們一起寫、一起練、一起總結,慢慢我自己就喜歡上了寫作,總的來看,寫作不易,但也沒那么難,妙招就是堅持多讀、多想、多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