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牛”與“社恐”,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社交方式,但雙方只需嘗試去理解對方,彼此之間的尷尬與距離,也許就能被逐漸消解與拉近了。
看《長安三萬里》時,我很喜歡里面的李白。他總是忙于呼朋喚友,召集吃飯唱歌。有人不懂他為何跟誰都那么熱絡(luò),卻又說高適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我明白,朋友再多,每個人心中總有那么幾位特別的。他的朋友滿天下,老友飲酒作詩的樂趣未盡,便又有新友前來相聚。每次都說“再會”,且都發(fā)自肺腑,但日子久了,這么多“再會”也真難數(shù)清。很多人認(rèn)為動畫中的李白太過古怪,我卻覺得親切,可能因為這李白,身上有那么一點點我心中的“社牛”模樣。
“社牛”常會被聯(lián)想到在任何地方,都能自如地與旁人互動,甚至做出許多出人意料之事。他們在安靜的地鐵車廂里大聲喧嘩,或是不分場合地放飛自我,隨時隨地地展現(xiàn)自己,仿佛在告訴世界:“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現(xiàn)在,“社牛”的內(nèi)涵已經(jīng)擴大化,并且更為明確了。它指的是那些在社交中毫無阻礙、表現(xiàn)出色的人,與此相對,則是害怕社交的“社恐”。但我總覺得,真正的“社牛”是與人相處時如魚得水、讓人喜歡的那種人。為了引人注目而做出奇特舉動,或許不該叫“社牛”,被稱作“社交恐怖分子”更合適些。
那么,與李白產(chǎn)生共鳴的我,是不是也算得上“社牛”呢?周圍的人似乎都對這事持肯定態(tài)度。問起原因,有的說:“你不給人距離感,很容易拉近和人的關(guān)系。”“當(dāng)了記者,還問是不是‘社牛’?采訪那么多,還不是‘社牛’嗎?”還有的說:“你時刻都能找到人陪你玩兒。”

“海王”“海姐”這些名號,像是我身上的標(biāo)簽,難以剝離。時常有朋友半真半假地埋怨:“你身邊朋友太多,我感覺自己不是那么重要。”確實,從小我就熱衷與人為伍。很多人羨慕我能組織各種聚會,大大小小,總是熱熱鬧鬧。置身人群,的確更令我感到如魚得水。
回想起過去我那些被稱作“社牛”的時刻。有一回,在一個展覽的開幕式上,我碰上了一位心儀已久的藝術(shù)家。情不自禁地,我上前與他打起招呼,還介紹了自己。后來,旁邊的同事嘀咕了句:“你真是標(biāo)準(zhǔn)的‘社牛’呀。”又有一次,與朋友騎行,那天陽光明媚,看見一對新婚的夫婦在草坪上拍照,我遠遠地?fù)]了揮手,高喊:“祝你們永遠幸福!”他們轉(zhuǎn)過頭,笑著對我說:“謝謝!”
再比如,我有時路過朋友的家,會隨手發(fā)條消息,說要上去坐坐。有次健身后,身體疲憊不想馬上回家,便決定到附近一個朋友家稍作休息。他忙著玩電腦沒空理我,而我竟在他家躺椅上一不留神就睡過去了。等他發(fā)現(xiàn)時,趕緊把我叫醒:“快醒醒,晚些時候還有人要來,可別讓他們誤會,怎么你在這里睡覺了呢。”
朋友也經(jīng)常嘲笑我:“你家大門常敞開。”的確,無論我在家與否,朋友們總能用密碼輕松進入,或是坐一坐,或是喝口水。朋友們想要找地方聚會,經(jīng)常也會選擇我家,盡管有時我并不在家。而許多朋友,竟都是被朋友帶著先去過我家中,然后再通過微信認(rèn)識,最后才有機會真正見面。因為這種種行為,我身上時常掛著“心大”“毫無戒心”的標(biāo)簽,也令周圍的人憂心,生怕我在外頭被人騙了。
但這些“社牛”時刻,我其實并不覺得奇怪。想起小時候,那些與鄰居、同窗、巷子里的小伙伴玩耍的時光,不也是如此嗎?路過他們家,總是大聲地叫著他們的名字,想要他們出來跟我一起玩。只是如今,高樓大廈多了,這樣的日子少了,那些人與人之間的親近、信任也被埋沒在了樓與樓之間。
雖然常被人吐槽“無用社交”,但我覺得,與人交往,無需太多的目的。讀書時,與我隨便拉扯幾句的同窗、師長,常常成了我考試前的救星。工作后,我也得益于此,遇到了很多良師益友。剛畢業(yè)時,我想去一家心儀的美術(shù)館工作,立刻在推特上找到了館長的聯(lián)系方式,直接發(fā)送了簡歷,熱情地表明了我的心意。館長雖然驚訝,但也欣賞我的勇氣,請我喝了杯咖啡,給了我不少申請工作的建議,甚至幫我修改了簡歷。雖然最后我因為簽證問題沒能如愿,但他成了我的朋友,常給我一些職業(yè)上的指導(dǎo)。這些時刻,讓我明白了,真誠地與人交往,確實總有好的收獲。
“社牛”與“社恐”,似乎成為這個時代社交的兩端,分別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二者似乎總處于誤會之中。有位“社恐”的朋友,詳細(xì)向我解釋了她眼中“社牛”與“社恐”的區(qū)別。她說,“社恐”遇到社交情境總是感覺不自在,生怕事情不如意。比如,他們怕去窗口辦事會碰壁,怕一打電話訂個座就被拒之門外。久而久之,在心里就畫了個圈,對社交活動心存顧慮。而“社牛”雖然也可能碰到同樣的困境,但他們愿意反復(fù)嘗試,結(jié)果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正回饋,形成一種社交正循環(huán)。
有一回,我和一個“社恐”的朋友聊起打電話這事,她對我說:“我猜你不愛打電話,是因為覺得打電話比不上面對面。”我愣了一下,因為并不完全如此。對于那些不熟悉的采訪對象,每次撥打電話前,我的心里也總會有些許的緊張與擔(dān)憂。但只要電話那頭有了回應(yīng),我便能逐漸地進入狀態(tài),與對方找到共同的話題與節(jié)奏。但這種快速熟悉,也是基于我漫長的前期準(zhǔn)備。
去年我曾寫過一篇關(guān)于MBTI的文章,根據(jù)測試,我是典型的ENFP人格。那期寫作,讓我與各種性格的人有了深入交流,也首次讓我意識到原來每個人的社交方式都有獨特之處。以前,每次聚會作為氣氛擔(dān)當(dāng)?shù)奈遥偸窍胱屆總€人都投入進來,特別是那些獨自坐在角落的朋友,哪怕他們告訴我“不用管我,我自己待著就好”,我都不會輕易相信,總會想是不是我的接待有哪里做得不夠。但那次寫作之后,我理解了,有些人真的就喜歡安安靜靜地待著,過多的社交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負(fù)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