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我從出租的房子搬家到了漁婆路的新家,但那時并不認識開花鳥店的小尹,因為很熱鬧的花鳥市場也在漁婆路上呢。
不認識小尹的原因還有一個,我還沒開始養鳥。
人就是這樣的動物,失去了反而珍惜起來了——等花鳥市場搬走了,我決定養鳥了。
我愛人反對養鳥,家里已養了幾只從興化帶過來的河龜,再養鳥,家里可拍《動物世界》了。
但河龜是無聲的,還有半年的冬眠期。我養寵物的目的是調劑自己,寫作太久,屁股就和椅子長在一起了。有了鳥的話,可對話,還可讓我緊盯屏幕的雙眼松弛一下。
于是,就認識了小尹,也認識了他店里的那只會背“白日依山盡”的八哥兒。
小尹給我推薦了兩只虎皮鸚鵡,像兩團會唱歌的彩色塑料絲球。鳥籠也是小尹店里的,鳥食是帶殼的粟米。兩只虎皮鸚鵡,一黃一青,我給它們取名為小黃和小青。小黃和小青,在籠子里,跳下蹦上,還相互啄理羽毛,很團結的樣子。
誰能想到呢?我僅僅上了一天班,下了班,發現籠子里是空的,小黃和小青全部不見了。
是被貓吃了?!
我家沒有養貓,貓也不可能到五樓的陽臺。
我去找小尹,小尹說逃跑了。
為什么逃跑了?怎么逃跑?鐵做的籠子沒壞啊。
虎皮鸚鵡都會自己開籠子口的,小尹說,你應該用鉛絲把籠子口扎緊了。
小尹說話總是這樣,慢吞吞的,眼皮也不抬。
我想說你當初也沒告訴我啊,但我更擔心逃跑的虎皮鸚鵡,這兩團會唱歌的彩色塑料絲球會飛到哪里去呢?
鳥籠沒壞,我還是想養鳥。
小尹向我推薦了文鳥,理由是文鳥干凈,唱歌好聽。的確,文鳥愛干凈,總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的,叫聲比虎皮鸚鵡的呆嗓門好多了。
誰能想得到呢?可能是我缺少養鳥的經驗,兩只文鳥于一周后停止了歌唱。
我再次去找小尹。
小尹依舊躺在店門口的躺椅上打盹兒,他建議我還是養虎皮鸚鵡。
可能因為我第三次連續買鳥,他的話多了起來。比如,他建議我買一只鐵絲粗得多的鳥籠。這樣的話,虎皮鸚鵡就沒力氣開門了。還有,要經常給鳥吃點兒蛋黃,還有黃瓜,但不能給餅干,餅干里有鹽!
餅干或許就是文鳥停止歌唱的原因。
這個下午,小尹教會了我許多養鳥經,我也了解到了小尹白天打瞌睡的原因。他除了白天賣鳥,晚上還和幾個伙伴出去打鳥,他還亮出了“武器”:一只做工精良的鋼柄的彈弓!
我問主要打什么?
小尹說是斑鳩。
近視的我是無法想象小尹和他的伙伴們打鳥的,他們是如何在黑夜里找到停棲在樹叢中的斑鳩的?但我知道,他們不僅打斑鳩,肯定還有喜鵲,因為我在他的花鳥店里,看到了籠子里有兩只小喜鵲!
我換了大鳥籠,也換了兩只新的小黃和小青。可能是因為無法逃跑了,這兩只虎皮鸚鵡,開始的時候常在我的面前打架,我把它們勸開,它們繼續打,黃羽毛青羽毛掉了一地。只要我給它們朗誦梅特林克的《青鳥》,它們就不打架了,安靜地聽。
真怪!
花鳥店的生意總是清淡,有一天,我去為兩只喜歡聽我朗讀的鳥補充帶殼的鳥食,發現小尹的花鳥店換了主人,換成了一個貴州人!
又過了一個月,貴州人把花鳥店關了,變成了一家面店。只是,苦了我的小黃和小青了,它們習慣了小尹店里帶殼的粟米。我曾去西門米市場尋過,有粟米,但沒有帶殼的粟米。我買了半斤,可它們不吃。后來我去網上購買,總歸不合它們的胃口,吃一半浪費一半。
好幾年過去了。其間那家面店又換了主人,我家的虎皮鸚鵡們也習慣了網上購來的帶殼的粟米了。
生活就是這樣的了不起,你習慣的繼續習慣,你不習慣的,肯定會慢慢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