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清玄說,在臺灣南部六龜的深山里,有一種野生茶,其茶樹有近百年歷史,且每株的香味不同,如蜂蜜味、牛乳味和蓮花味等。所以采摘的人要每株分裝,炒作的時候也要分開,這樣喝茶時才能分辨這些味道。
在他看來,一棵茶樹在天地間成長壯大,在時空中屹立久了,自然會形成一種獨特的風格,這風格不會妨礙它做一棵平常的茶樹,盡管它的芬芳與眾不同。這樣想來,獨具韻味的茶樹與世無爭,與眾茶樹無違,該怎樣生長就怎樣生長,既不高高標榜自己,也不改變芳香。
“味”,是香氣,為鼻所嗅;是味道,為唇齒所留。或許,它也可以是一種生于心底,彌漫身心的力量。
這讓我想到了山西晉祠的泉水,它主要包括難老、魚沼、善利三股泉,以難老泉流量最大,為晉祠泉主源。《晉祠志》記載:“其水如從甕底漏出,涌流若沸,色碧如玉。”難老泉,不必看見,光聽名字,就能感受到一股蓬勃生機。它汩汩的水流,流在我們眼前,向我們招著手。
于是,那年的我們借著清明假期,走出大學校園,擠上西去的火車。我們隨著如織的游人來到晉祠,扶著欄桿,遠遠地俯視那股泉水,心中莫名地感動。可是,就在那里立著沒多久,讓我們感嘆之余,有導游說泉水需要人工輔助,現在遠非未斷流之初樣貌,隨之就有些失望了,且悵惘了好久。
直到后來,我讀了《小窗幽記》,才稍微想開了些。書中云:“何地非真境?何物非真機?芳園半畝,便是舊金谷;流水一灣,便是小桃源。林中野鳥數聲,便是一部清鼓吹;溪上閑云幾片,便是一幅真畫圖。”金谷園,是西晉富豪石崇的別墅,樓臺亭閣,池沼碧波,交輝掩映,加上此園茂樹郁郁,修竹亭亭,百花競艷,整座花園猶如天宮瓊宇。
可在《小窗幽記》的作者心中,哪怕只有半畝大的小園,只要有四溢的花香,也就堪比石崇的金谷園了;只要有一彎潺潺的流水,也就是一處陶淵明的桃花源了。美景是客觀存在的,如果心有所屬,樂在其中,便到處都是勝境。
以這樣的心態看難老泉,它的水位有高低,且都是受人影響,但它還是它,并沒有發生根本變化,又何必再計較于人力的輔助呢?山川草木都不能永久,我們人的個體也不能,有時遵照自然規律,盡好我們的職責,也就是最好的舉動了。如今,斷流近30年的難老泉實現復流,昔日“錦繡太原城”和“汾河晚渡”的景象正在重現,要是有更多的人由此悟到“金谷園”和“桃花源”,就再好不過了!
物皆有其“味”,香也好,臭也罷;耐人尋味是好的,淡如白水也不能說不好。人也如此,各有好惡,各有風貌如茶樹,氣象不同,才顯得人群的紛繁可愛。有的人,充滿正能量,如明亮的星星或燈火,照亮別人,溫暖他人,正說明其味至純。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