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朱新地,女,云南昆明人。1966年高中畢業遇高考廢停,1978年考上大學,當過農民、工人、教師、醫生,愛好旅游、寫作。現居杭州。
我1966年高中畢業,臨進考場之際,突然平地起風暴,轟轟烈烈一陣之后去了廣闊天地。原以為此生大學夢難圓,未料1977年10月,忽傳來恢復高考制度的消息。這時,我已經在泥水里滾了多年,幾經遷徙,一身病體,懷抱嗷嗷待哺的女兒,可還是欣喜若狂。
那一年,中央規定1966屆高中畢業生報考年齡放寬到三十歲,當時江蘇省卻有個土政策:必須1947年7月1日以后出生。我的生日早了兩天,如實填寫后,因這兩天之差被拒之門外,準考證不給我。
我四處奔走,去招辦論理。招辦工作人員同情地看著我,說:“誰叫你那么填呢?許多人比你大,謊報了年齡,我們也發給準考證了。你白紙黑字寫著,雖然只差兩天,卻是硬杠子,沒辦法啊!”
1977年歲末,在成千上萬人或興高采烈或忐忑不安邁進高考考場時,我一邊扎著花圈(那時我的工作是扎花圈),一邊默默流淚。
沒想到,半年后機會又一次降臨,老知青還能再考。可這次與我作對的不是準考證,而是各種好心規勸、冷嘲熱諷,還有幼小女兒的哭鬧。我全然不顧了,橫下一條心,一定要進考場!真的考不上,從此認命!
最終,在高中畢業十二年后,我邁進了大學校門。
我們上大學時,一周上六天課,只有一天休息。但實際上,周六晚上和周日教室里依舊坐滿看書的人,甚至“五一”“十一”這樣的節假日也不例外。學校或系里并沒有要求這樣做,也沒有誰倡議過,完全是大家發自內心的自覺自愿,反倒是不努力學習的人會產生一種自責。
我因長期失眠,精神欠佳,除了臨近考試,星期天基本是用作休息的。有兩次,不知因什么事在周六晚和周日走進教室,一看,教室里坐得滿滿的,心里頓時產生一種“負罪感”。
當時晚自修還常遭遇停電,停電時大家就借助燭光讀書,有個同學眼力好,居然可以在月光下看書,讓同學們好生羨慕。后來,不知誰發現學校附近的省中醫院、工人醫院、婦幼保健院等醫院的候診大廳不停電,有些商店也有電(可能是自備的發電機),于是一到停電的日子,學校附近的醫院、商店等處便擠滿了“借光”讀書的學生……
那時電視機尚未普及。起初,學校只有一個大教室周六晚上放映電視劇,熱門的如《加里森敢死隊》《大西洋底來的人》等,這些外來電視片讓國人大開眼界,尤其在經歷了多年的文化禁錮后,更是感覺精彩至極,然而去看電視的人卻不多——都在教室里用功呢!
后來各系里都有電視機了,開始放映一檔流行的英語學習節目《Follow me》。這時電視機前總是人頭攢動,后排的人就站在凳子甚至桌子上看,個個爭相“Follow me”。
剛進大學時我的外語大概算班上最好的,畢業時已被許多同學超越,大家的努力與刻苦簡直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同學陳某,經常見他在喧鬧場合用雙手蒙住耳朵,旁若無人地大聲朗讀,練習口語,難怪他畢業后就能勝任外國專家交流講座時的“同聲翻譯”。到大三時,有好幾位同學已經練出了這樣的本領:老師在課堂上用中文講課,他們在下面用英文記筆記。
我們上大學時,正值國家改革開放初期,思想活躍、百廢待興,女排姑娘們的勝利令舉國上下歡欣鼓舞,也大長了國人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志氣。我至今記得當年同學們圍坐在小半導體收音機旁聽女排比賽轉播的情景,是那樣的投入和興奮,“努力拼搏、振興中華”是我們一致的心聲與動力!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