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甕

走，還是跑過去呢

山的形狀，土灰綠，爺爺在車窗嘆出的氣

隧洞聯通巨大的社會，另一頭是困倦的我

下車提一吊炮竹、兩坨紙錢，等父親把煙點燃

我一直跟在后頭，不作聲，其實是發不出聲

九座墳也不出聲。紙錢的火灰好像很沉

翻在干土地上，總是飛不起來。

九座墳，九口火盆，我一遍一遍地求保佑

還是不出聲。刺莓莖亂長，絞得我面頰生疼

終于墳頭開口，說不要躲，劃開皮肉——

要認骨頭嗎，這下不疼了，我聽話地蹲著

沒有人叫起身。九座墳，九具僵硬的我

掛墳就是探亡人，又在死的地里琢磨將來

父親回到了他出生的老屋，木架房，

夾在兩戶人家間

總是自問自答，就像這里的一切，比如

好不容易挑進城的擔子，回來只是

換成石頭和磚

父親說，老房子早晚要垮，問題是

要不要再建一棟

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畢竟來這里的

隧洞那么長

周圍還低聳著，九座墳，以后會更多

而我的問題只有

走，還是跑出去呢

鄭渡，本名鄭凱洋，2004年生于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