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破舊的鼓皮

在老紅軍趙洪進的記憶里，長征路上最得意的一件事，恐怕就是撿到一張破舊的鼓皮。

一天行軍途中，部隊停在一座不大的山神廟邊休息。趙洪進也隨意找了個陰涼地方坐下。猛一抬頭，他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的墻角邊兒有一張斗笠大小的、已落滿塵土的破舊鼓皮。于是，他走上前去，揩掉上面的浮土，把它撿了回來。

出發時，班長看見了，說：“你撿這個干什么用？”趙洪進憨憨地笑著：“當個斗笠吧。”全班同志見了，也都笑他是自找麻煩。一個說：“這能當斗笠？”另一個道：“長途行軍也不嫌累贅。”其實，戰士們笑他是不奇怪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到底該干什么用，說當個斗笠，只是想象而已。可誰也沒想到，這張破舊的鼓皮，在后來的長征路上，會幫上大忙。

起初，部隊終日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山上轉，環境很艱苦。有時，一天就能讓人“享受”四個季節的氣候。山下是火辣辣的太陽，烤得人身上像著了火。干燥的氣候，讓人張著嘴也喘不過氣來。可到了山頂，卻是終年積雪的銀色世界，刺得人睜不開眼。有時，一陣寒風襲來，還夾雜著冰雹、雪花什么的，叫人不知往哪兒躲。

可趙洪進呢，在這樣的日子里，多虧了那張鼓皮。在山下，用它遮太陽；在山上，用它擋冰雹。部隊開進草地后，環境更加惡劣。誰承想，遠看地毯似的一片片綠地，怎么走近會是水跡斑斑的，無法下腳呢？簡直是“一片茫茫澤國”。

就這樣，部隊整天在這淤泥與衰草摻雜的“道路”上走著。這叫人心煩、讓人生厭的“道路”沒邊沒沿，真不知要走到何時！

由于兩只腳幾乎整天在泥水里泡著，草鞋漲得像只船，腳也被磨出許多大大小小的血泡。血泡磨破后，讓污水一浸，就化了膿。戰士們拖著這樣的腳行軍，那滋味實在不好受。所以，每當休息的命令一下達，大家都想好好地坐下歇一歇。問題來了，四周凈是泥水，怎么坐呢？這會兒，鼓皮又派上用場了。只見趙洪進把它往下一鋪，坐在上面，既不透水，又軟軟乎乎。頓時，大家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跟著便湊近來，輪流享受在這沙發般的鼓皮上坐著的感覺。

鞋，被水泡爛了，或穿壞了，許多戰士只好赤腳行軍。荊棘、利石劃破了腳，淌著膿血，每走一步，都如同針扎般地難忍。但戰士們咬緊牙關，忍著鉆心的疼痛，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這樣下來能堅持多久呢？晚上宿營的時候，班長拿出他的也是全班唯一的一床夾被，毫不猶豫地撕開，分給大家包腳。可布少人多，十幾號人怎能分得過來？正在班長為難之際，趙洪進靈機一動：鼓皮不是也可用上嗎？隨后，他對身邊的那個“湖北同志”道：“來，我們倆做雙皮鞋。”

說干就干。兩人找來錐子、繩子，不大一會兒，兩雙“皮鞋”就做好了。“湖北同志”穿上新鞋，興奮地跳著：“看，我穿上皮鞋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可草地仍沒能走出。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糧食吃光了，就以野菜充饑。后來，野菜也已經不多見。不得已，部隊也曾殺過馬，還曾煮過皮帶、皮包等。

又該宿營了，趙洪進習慣地脫下“皮鞋”當枕頭。此時，他餓得發慌，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沒承想，一轉身，他無意中觸到做枕頭用的“皮鞋”，頓時，主意又來了。皮帶能吃，鼓皮就不能吃嗎？于是，他順手拿起“皮鞋”。此時，看著這雙幫他走了許多路的鞋子，趙洪進心里不由得涌出一絲難舍之意。可眼下，肚子是大事。

他立刻起身，叫來“湖北同志”及班里的戰士，說出自己的主意。于是，大家不顧疲勞，找柴的找柴，點火的點火，刷鞋的刷鞋，忙得不亦樂乎。

當篝火正旺時，趙洪進與“湖北同志”把自己心愛的“皮鞋”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堆里。隨著“皮鞋”在火里發出歡快的“吱吱”聲，班長、戰士們都稱贊他有辦法。等鞋燒煳了后，大家把它拿出來，又用水洗，又用刀刮，然后放到臉盆里去煮。沒過一會兒，“皮鞋”變得又黃又軟，漲了一大圈兒，還不斷散發著烤肉的香氣。一聞到這味兒，大家恨不得一口就把它吞下。

煮好后，班長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它切成若干個小塊兒，分給了大家。戰士們在過草地最艱苦的日子里打了一次“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