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醒獅和麒麟

早在舊石器時代早期，嶺南境內已有人類活動遺跡。而且，在如此悠久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嶺南誕生了眾多有特色的文化習俗，并成為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在中華文明的發展歷程中，不得不提的還有神獸文化，不管是先秦時期的《山海經》，還是膾炙人口的《西游記》，不管是在故宮的屋脊上，還是在日常生活中，都隨處可見神獸的蹤影。神獸可以說是刻在華夏骨子里的文化。當神獸們來到嶺南這片土地，又會發生怎樣有趣的故事呢？我們攜手兒童文學作家尋麥，跟隨他筆下的林楠和神獸小當康，一起進入故事里看看吧。

1

嶺南的九月依然綠意盎然，林楠和當康正走在路上，突然，不遠處的天上出現了一朵奇異的祥云，當康隨即拉著林楠追尋蹤跡而去。他們一路走到了上下九街頭。街上的行人穿著輕薄的衣服，或悠閑地散步，或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之中。路邊的攤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嶺南小吃，香氣四溢，讓人忍不住駐足品嘗。在前面的廣場上，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好奇地湊過去觀看，發現是兩個舞獅隊在比拼，正在表演的隊伍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林楠定睛一看，發現這個隊伍并不是在舞獅，而是在舞麒麟。“麒麟”的造型為“龍頭、鹿角、蛇身、羊蹄、牛尾”，舞動時，一人舞麒麟頭，一人舞麒麟尾，兩人配合默契，隨著樂器節奏變換動作，把麒麟的喜、樂、祥、和等神態表現得栩栩如生。

后上場的隊伍才是舞獅隊，他們自報家門——是嶺南正宗的“醒獅”。表演時，鑼鼓擂響，舞獅人先表演了一套南拳，稱為“開樁”，然后由兩人帶著獅子耍舞，另一人頭戴笑面“大頭佛”，手執大葵扇引獅登場。獅頭的兩只大眼睛快速眨動了兩下，立刻在地上表演起騰、挪、閃、撲、回旋等高難度動作，通過獅子的喜、怒、哀、樂、動、靜、驚、疑八態，表現獅子的威猛與剛勁。

表演結束后，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舞麒麟和舞醒獅都是嶺南的特色節目，很多村里都有自己的舞隊。但是，像今天這樣兩個隊伍碰到一起比拼的情況還是很少的。兩支隊伍旗鼓相當，難分伯仲。

不知道誰喊了句：“不如搶青決定吧！”大家都覺得是個好主意，兩個隊伍也答應再比試一次。他們把一顆生菜掛在高高的竹竿上。兩個隊伍都不許用梯子，只能通過搭人梯配合的方式登高采摘，誰最先采摘到生菜就獲勝。兩個隊伍你爭我搶，在搶奪的同時，還不忘展示自身的姿態和神韻。

醒獅隊似乎略勝一籌，可就在他們拿到生菜的時候，麒麟從天而降把生菜奪去，落在了屋檐上。比賽分出勝負了，是麒麟隊贏了。但是麒麟隊的隊員們并沒有因此歡呼，大家面面相覷，一臉疑惑。過了一會兒，大家看到這只“麒麟”腳踩著一團七彩祥云，這才明白過來，屋檐上的麒麟是真的神獸！

“麒麟是瑞獸，能夠給人帶來好運。”當康興奮地說。

“那我們要把它封印進白澤圖中嗎？”林楠問道。

“我哪敢啊？它沒把我封印起來就不錯了。”當康小聲地說。

“你先藏起來。我們觀察一下，看看麒麟想做什么。”林楠悄悄挪動了下位置，用身體擋住了當康。當康倒是一點都不害怕，又站出來說：“那倒不用，麒麟脾氣很好，不會隨便傷害誰的。”

2

此時，人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早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真麒麟身上。麒麟似乎有些不開心，張開大嘴一吸，刮起一股颶風，把人們的手機全都卷走了。無數個手機漂浮在半空中，現場亂作一團。

“我的手機！”林楠口袋里的手機也被收上去了，急得直跺腳，“你不是說麒麟是瑞獸嗎，怎么瑞獸還搶人東西？”

“它可能只是跟大家開個玩笑。”當康撓了撓腦袋，又對著麒麟大聲喊道：“別玩了，快把手機還給大家吧！”

“我討厭手機！”麒麟不知道哪來的怒氣。

“手機對大家很重要，人類的生活已經離不開手機了。”當康繼續勸說。

“好啦！”麒麟打斷道，“我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但是他們拿著它對我閃光，晃得我眼睛不舒服，所以我要把它們全都沒收。”

“你這是借口！到底要怎樣才能把手機還給大家？”當康爬上了屋頂。

“我看你們剛才玩得那么開心，不如跟我比試一下。”麒麟突然玩心大發，“要是能搶到我手里的繡球，我就把手機全部還給你們。”

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都來到了麒麟制造的幻境中。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是一個特別大的廣場，廣場外面被一個排滿座位的看臺圍著，看臺上一個人都沒有；廣場里面立滿了錯落有致的梅花樁和板凳，中央還有一個特別高的木樁，繡球就在頂上。

“給你們十秒鐘時間，全部站在板凳或者梅花樁上。”麒麟開始講解游戲規則，“如果誰落地了就算淘汰。十、九、八……”

十秒鐘很快就過去了，很多人甚至都沒有爬上梅花樁，直接就被淘汰了；還有些人剛站上去，馬上又掉下去了；甚至有的人掉下去的時候拉著別人，一個接一個，一排人都落地了。剩余的人踩著木凳和梅花樁，繼續朝掛繡球的高樁移動。沒過多久，又陸陸續續掉落許多人，但他們都沒有摔傷，而是在落地前瞬間被轉移到了場外的看臺上，成為觀眾。十幾分鐘過后，場上就只剩下麒麟隊、醒獅隊以及少數幾個人，林楠在當康的幫助下也穩穩地站著，但是他不敢繼續往前走了。

麒麟隊和醒獅隊分別帶著麒麟頭和醒獅頭，靈巧地向前跳躍。但是麒麟可不想讓他們這么容易拿到繡球，它跳到梅花樁上刮起一陣大風，還不時突然出現嚇大家一跳。很快又有幾個人掉了下去。林楠緊緊抱著當康，這才得以留下。

這時，外面的觀眾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加油，其余人也紛紛齊聲吶喊，為場上的人助威打氣。麒麟隊和醒獅隊都像是突然獲得了力量，頂著大風繼續前進。

醒獅隊身披五彩斑斕的獅皮，頭部高昂，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它的動作矯健而有力，每一個跳躍、每一個轉身都顯得那么生動而富有力量。

麒麟隊身法矯健，步伐輕盈，他們隨著音樂的節奏，時而快速旋轉，時而優雅地跳躍。麒麟頭在他們的手中靈活擺動，時而高昂，時而低垂，跟真的麒麟相比毫不遜色。然而，當他們來到高樁下面時，卻犯了難。無論是醒獅隊還是麒麟隊都無法架起這么高的人梯。

林楠在當康的幫助下，也來到了繡球下。看著大家犯難的樣子，林楠突然有了主意：“你們可以合作，這樣就可以疊得足夠高了。”

“這個主意不錯。”麒麟隊的隊長說。

“我們現在得找個體重最輕的人才更穩妥。”醒獅隊的隊長說。

“我看這小孩就不錯。”麒麟隊的隊長說。

大家一齊看向了林楠，林楠連忙揮手說：“我不行，我沒練過。”

“你就別謙虛了。”有人說。

“如果沒有練過，是不可能從那么遠的地方跑到這里的。”還有人說。

“加油！”就連觀眾席也跟著鼓勵。

“別擔心，我會守護你的。”當康也在林楠耳邊悄悄說。

林楠終于鼓起勇氣，答應下來。大家很快就疊出了人梯，一個接一個把林楠送上去，很快林楠就到達頂端，只要林楠站起身來就能夠到繡球。

然而，人梯疊得太高了，開始左右搖晃起來。林楠站在最高點，腿軟得不行，很想抓住點什么。可偏偏這個時候當康又不知道跑哪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在大家的鼓勵下，他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繡球的時候，麒麟朝他撲了過來。林楠驚慌之下向后仰去，身下的人梯早就體力不支，這么一晃，紛紛倒下。

3

林楠在掉下去的瞬間又進入另一個幻境。這里像是一個人煙稀少的鄉村，一個男孩正舉著籮筐，在空地上跳來跳去。林楠正想問他在做什么，一只小麒麟從草叢里跳出來，先問出了這句話。

男孩似乎對小麒麟很熟悉，對他的出現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繼續舞著籮筐說：“我沒有獅頭，只能先用籮筐代替。”

“為什么不買一個？”小麒麟問。

“我娘不給，她說那是有錢人家才會玩的東西。”男孩有些失落。

“我見別人舞獅都是兩個人。”小麒麟說。

“等我長大了，會找到隊友的。”小男孩眼神堅定。

“不如現在就讓我陪你練習。”小麒麟說。

“那你站在我身后，當我的獅尾。”男孩說著又舉起了籮筐，帶著小麒麟歡快地跳了起來。

時間流逝，小男孩已變成一個大叔，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房子，在家附近開了一家小店。小麒麟看起來依然是原來的模樣。

這天，小麒麟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獅頭道具，扔進了大叔家的院子里。大叔撿起獅頭道具瞧了一眼，就隨手扔到雜物堆里了。

小麒麟終于忍不住了，生氣地跳出來指責大叔：“你怎么能這樣！你忘了你小時候的夢想了嗎？”

“是你。”大叔不敢相信還能再次見到小麒麟，“我沒有忘。”

“那你為什么不再舞獅了？”小麒麟追問道。

“因為我要養家糊口啊。舞獅養活不了我們一家幾口人。”大叔嘆氣道，“為了賺錢，我每天都筋疲力盡，哪還有力氣去舞獅呢？”

大叔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立刻拿起手機接客戶的電話，不再搭理小麒麟。小麒麟不理解，生氣地把尾巴一甩，把手機拍到了墻上。大叔慢慢過去，撿起了屏幕碎掉的手機，嘴里喃喃念道：“又不知道該干多久活才能賺到修手機的錢。”

小麒麟沒再說什么，生氣地走了。它生氣男孩變成大叔后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它生氣大叔忘了自己曾經的約定。

林楠也頓時明白了麒麟為什么要收走大家的手機，以及為什么要進行這場比試。林楠回到了現實，落在了地上。麒麟隊和醒獅隊也都掉落下來。

“你們輸了！”麒麟用頭頂著繡球說，“手機不能還給你們。”

現場一片嘩然。就在這時，林楠透過醒獅頭嘴部的縫隙，猛然發現頂著醒獅頭的年輕人跟剛才幻境中看見的大叔很像，他立馬把那人拉出來，摘下了他頭上的醒獅裝飾。

“你看這是誰？他沒有放棄舞獅。”林楠抱著混淆視聽的目的，希望麒麟能夠因此心軟。

“我認識的那個人已經去世了。”麒麟撇過頭。

“你說的應該是我爺爺。”年輕人蹲下對林楠說，“爺爺從小就喜歡舞獅，但是家里很窮，沒有條件舞獅。到了我這一代，家里條件變好后，爺爺就把我送到了醒獅隊去學習，我也繼承了爺爺的夢想。”

“你也熱愛舞獅嗎？”麒麟問道。

“是的！我喜歡舞獅。”年輕人堅定地說。

“我們也喜歡！”在場的舞獅隊和麒麟隊成員也都堅定地說。

麒麟有些恍惚，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朋友。就在這時，當康突然朝麒麟頭頂的繡球撲去。

“還沒輸呢！沒想到我還有后手吧！”當康緊緊地抱著繡球說。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當康撲過去的方向并沒有板凳和梅花樁，看來當康也要因落地而輸掉比賽了。

就在這時，麒麟自己跳了過去，穩穩地接住了當康說：“是的！你們贏了。”

幻境消失了，人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大家的手機也都飛回各自手里。高興之余，麒麟隊和醒獅隊又舞動起來，人們都沒發現真的麒麟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責編：林楓煬

小知識

※ 舞麒麟：麒麟舞也稱為“武”麒麟，是中國明代宮廷舞蹈表演，南明滅亡時流傳于民間，是中國最早的擬獸類舞蹈。舞動時，一人舞麒麟頭，一人舞麒麟尾，兩人配合默契，以此把傳說中麒麟的喜、怒、哀、樂、驚、疑、醉、睡等動靜神態表現得栩栩如生。廣東各地的麒麟舞具有典型的中原地區花會風格，是客家人北方南遷的見證，分為客家麒麟、廣府麒麟（東莞麒麟）、海陸豐麒麟，覆蓋了廣府、客家和閩南三種文化。客家麒麟舞主要流行于東莞、惠州、深圳、汕尾、香港等地。

※ 醒獅：屬于中國獅舞中的南獅。歷史上由唐代宮廷獅子舞脫胎而來，五代十國之后，隨著中原移民的南遷，舞獅文化傳入嶺南地區。明代時，醒獅在廣東出現，起源于南海縣。現流傳于廣東、廣西及東南亞各國華僑中間；在廣東境內主要分布在佛山、遂溪、廣州等地市。

作家簡介

尋麥，童話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從小喜歡各種神獸鬼怪的故事，并且一直相信每個地方都有獨屬于自己的文化印記，而這些印記也見證著當地文化的起源和發展，于是便寫下了這些與嶺南相關的神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