襪子國

1

從前有一個襪子國，世界上所有的襪子都生活在那里。除了襪子國，其他任何地方都沒有襪子，甚至不知道襪子這個詞。那時候的襪子，也不像現在這樣成雙成對，而是獨個兒的。

襪子在襪子國里，白天曬太陽，晚上睡覺，整天無所事事。他們不知道可以干什么，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就那樣任由風吹日曬雨淋，安然地等待著腐朽。襪子國的國王是每天輪換的，因為有沒有國王都沒關系。

一天，一只異想天開的年輕襪子當上了國王。他是一只有想法的襪子，發誓一定要改變現狀，讓襪子們過上有意義的生活。

“襪子們，走出去吧，去看看世界，去尋找生活的意義！襪子國將打開大門，所有襪子自由出入。”襪子國王在廣播里喊道。

于是，襪子們開始出走。他們大體分為五個大隊，四隊分別朝著東南西北方向出發，并且在一天之內全部離開了；還有一隊是保守派，不肯挪窩，留在了襪子國。

2

朝東走的襪子隊伍，來到了一個叫獨腳樹人村的地方。

這里的樹人因為只有一只腳，總是蹦跳著走路。一條腿走路很不方便，站累了無法換腳休息，挑東西無法保持平衡，上坡非常吃力，下坡容易摔倒。有時候兩個樹人相向而行，如果來不及拐彎錯開，兩只腳就會彼此絆倒，然后怎么也爬不起來。

為了更好地生活，樹人們學會了兩兩組合，就像我們人類的左半邊和右半邊組成一個整體一樣。配合默契的兩個樹人，可以視為一個整體，我們就稱其為雙樹人吧。雙樹人有兩個頭，兩只腳，四只手，行走起來和人類一樣靈活，干起活來比人類迅猛。

襪子隊伍來到獨腳樹人村時，正值寒冬，雙樹人大多時候在家烤火，不得不外出時，兩只腳會被凍得瑟瑟發抖。

襪子見到樹人就問：“你好，我們是襪子，你看我們能做些什么？我們真的很想做點什么。”

樹人都是打赤腳的，從沒聽說過襪子，也不知道襪子可以做什么。

“我們不需要什么襪子。”一個深綠色的樹人說。

“不過，那只淺綠色的襪子真漂亮，和我一樣的顏色，或許可以套在腳上。”組合的另一個樹人說，她是淺綠色的。

“哦！那有只深綠色的襪子，或許你也可以套上試試。這樣，你有我的顏色，我有你的顏色。”深綠色樹人說。

就這樣，雙樹人穿上了深綠色和淺綠色的長筒襪子，看起來更協調了。其他雙樹人看見了，也紛紛效仿，穿起了襪子，有互補色的，也有相同色的；有相同長度的，也有長短各異的。獨腳樹人村原本單調的單人行走，變成了繽紛的兩腳同行。

襪子們很高興，兩只襪子結對作伴好像還不錯，可以隨便說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說。不過他們總是說的時候多，因為干什么都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現在襪子們被樹人帶領著走路、干活、睡覺、問候鄰居、看日出日落，被需要的感覺還不錯。就像他們的心情一樣，獨腳樹人村也靚麗起來。

后來，一些新生的襪子從獨腳樹人村走出去，來到人類的世界，很自然地接受了成雙成對的生活方式。

3

往南走的襪子隊伍，途經一座叫無賊山的大山時，遇到一群狼獾土匪，被劫持到了獾匪寨。獾匪搜遍襪子全身上下，都沒能找到一丁點兒值錢的東西。

獾匪頭頭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一只黑色的襪子很不服氣，站起來說：“才不是，我們能做的事多著呢，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

這時，一只獾匪回來報告：“頭兒，山下有一隊灰狼商隊經過，大包小包的，咱們要不要動手？”

“當然！”獾匪頭頭轉身召集同伙，準備下山劫財。

“等等，灰狼可不是好惹的，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們的真面目，得拿東西蓋一下臉。”獾匪頭頭環顧一圈，指著被綁在一起的襪子們說，“就你們了。你們也不是毫無用處嘛！”

獾匪拿起襪子套在頭上，還在眼睛的位置掏了兩個洞，頭套就此誕生了。

后來，獾匪經常戴著襪子頭套做搶劫偷盜的壞事。不過好景不長，灰狼很快帶隊找上門來，痛扁了獾匪一頓，還把他們偷搶來的東西歸還給原主人。

狼獾的名聲臭了，無賊山的動物對他們指指點點，這群壞家伙只好灰溜溜地離開了。別的獾為了與狼獾區分開來，就搬到了其他地方，還改變了自己的外形，有的給頭上染了三道白毛，成了狗獾；有的把自己的鼻子壓扁，成了豬獾；有的把頭上的三道白毛蹭花了，成了鼬獾……

在無賊山，變成頭套的襪子成了危險的象征。為了擺脫這種不好的聯想，襪子們又在嘴巴的位置開了一個洞，還在頭上長出犄角，努力讓自己變成可愛小動物的模樣——小兔、小熊、小鹿之類的。襪子們在躲避和變形中，變得忙碌起來，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他們有時候還會比賽，看誰變的形狀最可愛或者最搞怪。

后來，一些新生的襪子離開無賊山，來到人類的世界，成了人們既可保暖又可搞怪的時尚單品。

4

向西走的襪子隊伍，意外闖入了圣誕老人小鎮。小鎮里只有圣誕老人、馴鹿和木屋，其余的都是結滿禮物的禮物樹。

每年春天，圣誕老人都會在地里種下禮物種子，馴鹿負責照料，澆水、松土、除草、看管。禮物種子春天發芽生長，夏天長成禮物樹并結出果子，秋天的時候，禮物樹就會掛滿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禮物。

從春天到秋天，圣誕老人都在忙一件事——修補他的禮物袋。圣誕老人得在圣誕節這一天之內，給全世界的孩子送禮物，所以他只好一次性把所有的禮物都帶上，然后從世界的這一頭飛奔到世界的那一頭。如果來回跑的話，時間就會來不及，就會有更多的孩子驚喜落空。

為了盡可能顧及所有的孩子，圣誕老人每年都在小鎮里種滿禮物樹，同時，每年都在想方設法擴大禮物袋。可禮物袋實在是裝不下太多禮物。

襪子隊伍來到圣誕老人小鎮時，禮物樹上的禮物已經熟透，整個小鎮被裝點得五彩繽紛。襪子們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站在禮物樹下眼冒星星，垂涎欲滴。馴鹿擔心襪子們搞破壞，于是九頭馴鹿合圍著，把襪子們趕進了圣誕老人的木屋。

“圣誕老人爺爺，來了一幫搗蛋鬼！”一只馴鹿喊道。

圣誕老人此時正在縫補禮物袋。他這次把禮物袋剪得太多，拼接縫補起來費時又費力，眼看圣誕節就要到了，他正忙得焦頭爛額。禮物袋要緊，禮物更要緊，可不能讓人糟蹋了，圣誕老人只好放下手里的針線活。

“哪里來的小鬼？來我的小鎮干什么？”圣誕老人很生氣。

“我們是襪子。你看我們能做什么？”一只紅色的襪子說。

“我怎么知道你們能做什么！一星期后就是圣誕節了，我得趕緊修補我的禮物袋，還得摘禮物，送禮物。我忙得很，沒空招待你們，你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圣誕老人沒好氣地說。

“是要把禮物都裝進袋子里嗎？我們可以幫你啊，我們真的很想做點什么。”一只粉色的襪子說。

“你們懂什么！在那之前，得先把禮物袋補好！”圣誕老人語氣有點沖，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那還不簡單，我們可以幫你啊！”襪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然后，他們手拉著手，把禮物袋縫合起來。因為襪子有彈性，禮物袋可以伸縮，可以裝下很多很多的禮物。

襪子們一下子就把禮物袋補好了，圣誕老人哎呀哎呀地驚嘆著，然后羞紅著臉，很愉快地收留了這些小家伙。

圣誕節前一天，襪子們分散開來，爬到禮物樹上摘禮物，一個個裝得肚子鼓鼓的，排著隊把禮物放進禮物袋里，然后手拉著手把禮物袋縫合起來。

等到午夜的鐘聲響起，九頭馴鹿拉著圣誕老人和禮物袋，奔向孩子們的窗口。每只襪子先在肚子里裝上一個禮物，然后分別走進孩子的房間，選了個自己喜歡的位置把禮物放下，有的掛在床頭，有的塞進枕下，有的明晃晃地擺在桌面。

有些襪子笨手笨腳的，放禮物時不小心發出聲響，或者把孩子的枕頭抽了出來。孩子們很快發現：在圣誕前夕，會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給他們送禮物。

后來，每到圣誕節前夕，人們都會在床頭掛一只襪子，安心地等待圣誕老人送來禮物。

這一年，圣誕老人的工作變得格外輕松，他不用因為擔心禮物袋破裂而扛著禮物袋，也不用爬煙囪了，而且，他給全世界的每一個孩子都及時送上了禮物。這是他以前不可能做到的。

天亮之后，孩子們捧著禮物，快樂得無與倫比，他們哼唱的圣誕歌飄進小鎮里，圣誕老人搖頭晃腦地聽了很久。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襪子，圣誕老人表面很嫌棄，其實內心早就樂開了花。

后來，圣誕老人小鎮多了一些奇怪的襪子居民，馴鹿也慢慢地喜歡上襪子，他們一起種禮物、摘禮物、送禮物。留在圣誕老人小鎮的襪子們，年復一年地忙碌著。

5

往北走的襪子隊伍，走到了一個叫巨手城的地方。巨手城里住著巨手人，人人都有著一雙碩大無比的手，一掌就可以把一個巨手人蓋住。

其實，巨手人原來不叫巨手人，他們原本的手掌也不大，巨手城也只是一個耕種打獵的原始部落。一次地震，大自然給部落送來了一座金山，以及一條可以淘金的河流。部落里的人們每天不停地在水里淘呀淘，篩呀篩，手掌越淘越寬，越篩越厚，慢慢變成了巨手。他們用淘來的金子創建了巨手城，同時自稱為“巨手人”。他們喜歡淘金，也為淘金感到驕傲。

巨手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到河里淘金子。到了冬天，他們的巨手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再被冷風一吹，就會皸裂開來，疼痛難耐，冬天總是很難挨。

襪子隊伍來到巨手城時，河水冷得鉆心，巨手人們仍在河里淘金。

“你們好，我們是襪子。我們能做點什么嗎？”一只金色的襪子問。

“你們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巨手城自由自在。不過，我們就喜歡淘金。”一位胖巨手人說，說話時他仍不停地在河水里淘呀淘。

“哎呀！我淘到了一顆大金子！”旁邊的一位矮巨手人驚叫，他的大手正捏著一顆耀眼的小金塊。

襪子們圍攏過去，他們看見的不是矮巨手人手里的金子，而是那個大手上可怕的裂口。

“哦！你的手受傷了，冬天的手應該得到呵護，或許我們可以幫你。”一只黃色的襪子說。

“幫我？怎么幫？”矮巨手人問。

“我們襪子能夠不讓熱氣跑掉。把我們蓋在手上吧，至少冬天的時候，可以呵護一下手掌。”一只棕色的襪子說。

于是矮巨手人把襪子套在手上，從此有了手襪。

矮巨人戴上襪子，感覺雙手舒服了許多。矮巨手人很愛惜襪子，襪子那么可愛，給他的大手帶來溫暖，他怎么忍心把他們泡在渾濁的河水里呢。于是，矮巨手人冬天不再淘金，大手也就不再開裂了。

其他巨手人看見了，也紛紛給自己的大手套上襪子。他們的雙手是那么的巨大，慢慢地，襪子被撐出了五根手指的形狀，成了五指手襪。冬天淘金的巨手人越來越少，但也不是沒有。有些巨手人把手襪的五個指套剪掉，用漏出來的手指在河流水淺的地方一點一點地淘。

留在巨手城的襪子們，盡管只在冬天才忙碌不已，但因為有了目標和使命—呵護巨手人的大手，生活也變得不一樣起來。

后來，一些新生的手襪離開巨手城，來到人類的世界，他們也暖心地呵護著那些冬天開裂的手掌。

6

那么，那些留守襪子國的襪子呢？

他們依舊一只襪子待著，整天無所事事。襪子國越發冷清，他們甚至無聊到希望那些出走的襪子們都折返回來，大家一起發呆。可是他們等呀等，始終沒有等到任何一只襪子回來。

后來，那些留守的襪子走的走，散的散，四處流浪，隨遇而安。大多數襪子最終來到了人類的世界，他們一些躲在床底，一些被風吹落在墻腳，一些住進了老鼠洞，一些掛在晾衣架上被風吹日曬，還有極少數很幸運地被做成了可愛的小娃娃。

而那些出走的襪子分布在世界各地，各有各的使命和職責，各有各的快樂。他們新生的襪子后代來到人類世界后，都過上了想要的生活。

責編：黃嘉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