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來了。
沒說什么時候來的,也沒說為什么來,他打個電話,就讓我到小區門口去接他。我們有四五年沒見面了吧。其間,除了過年過節彼此發個問候短信,幾乎沒有來往。我沒有一絲猶疑,風風火火地下樓去迎接。一直以來,我信奉這樣一個待客原則——無論風雨都去接你,不論遠近都不送別。更何況是他,這個打小就和我在一起玩的伙伴。
老朋友相見,才知道光陰如梭,模糊了各自的記憶。歲月在我們倆身上烙下深深的印記,第一眼相見,都有些不敢相認。還是他大方,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結實的擁抱。這一突如其來的西式大禮,把我給弄蒙了,不敢回應他,挺直身子,木然地任由他抱著。
在我家書房坐了一會兒,也就一盞茶的工夫,他提出要我帶女兒出去,說他兒子在賓館,他去接來,讓兩個孩子一塊兒玩。
那個下午,兩個不曾見面的小孩,由陌生到難舍難分,而我們兩個大人,由當初無話不談的熟稔,到如今對坐無言,傻愣愣地看孩子們玩得興味盎然。女兒每天都要午休,我看時間不早了,借口女兒要睡覺,便抱著女兒,匆匆與他和他兒子告別。
兩個孩子卻舍不得分開,相約去各自的家里玩。一個在廣州,一個在南昌,相互串門哪有那么簡單?小孩可管不了那么多,親切話別。我和朋友淡淡地、不無傷感地說:“走吧!走啦!”
朋友走了。
一大堆的疑問,縈繞在心間。他沒什么事,怎么不遠千里突然造訪?這么多年沒怎么和我聯系,難道僅僅是為了帶孩子一起玩?為什么不提前通知,好讓我有個準備……拿起電話想打給他,卻又放下了。是心里放下了。真正的朋友,不就是這樣嗎?想起來了,打個電話見個面,難道一定要有什么事嗎?簡單如孩子所說“下次來我家玩”,也不會管南昌和廣州相距多遠。
我想起姜文簡單的處世原則。
在某個娛樂頻道看過一則新聞。姜文只執導過三部影片,沉潛數年,終于準備拍首部商業大片《讓子彈飛》。在給劇中人“老湯”選演員時,他首先想到的是葛優。姜文很正式地用毛筆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卻沒有寄走,覺得過于復雜了。他把劇本送到葛優手上,過了段時間,給葛優發了一條手機短信,不著一字,只是一個問號。未幾,葛優的回復來了,只是一個字——妥。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長 天摘自山東人民出版社《人生三道茶》一書,老樹畫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