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比老爸年長一歲,不識字。老爸屬狗,老媽屬雞,用我們家鄉的話來說:“妻大一,黃金堆屋脊。”也怪,我們全家雖沒有達到這個境界,本人為買一套軍隊的“經濟適用住房”,甚至欠著借款十余萬元,但是總的而言,兄弟姐妹各得其所,安居樂業。
無論是省城的我們,還是縣城的弟妹,大家都希望爸媽能經常光顧小住。偏偏欠福的是,俺爸媽缺點兒浪漫和悠閑,總難得比翼雙飛。老爸住了老三家,在老二家的老媽總不習慣,一會兒總要趕去老三家;而這時的老四、老五和老六,也不時發出邀請二老去住的信號。兄嫂常年居住鄉下,“洗碗也有相恰時”,對老爸老媽偶有“微詞”。但母親大度,總能坦然。母親常對我說:“他們再怎么對我不好,可他們都是我的兒媳,沒法改變。”
母親常年務農。我看著她那因年輕時超負荷挑擔子導致的微駝之背,心情便出奇的難受。是呵,如果社會發展略為快些,我的父母雙親也不會飽受常年的肩挑手提加“雞公車”之重壓。客家男女多小個兒,尤其是農家出身的農民們。我常對妻說:“老婆,我們客家人大多是:一好省布,二好靈活,三好聰明多心計。當年你在北京當兵時,如果找個東北大哥成婚,兒子恐怕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也是小個兒的啦,害得他光發姚明夢。”妻嘿嘿冷笑,不置然否。好在妻與母親的個子半斤八兩,我的心里略微平衡了些。
母親,童年出奇的坎坷,被作為童養媳就賣過四次之多,好在她后來嫁給了父親這個中學教師。母親則在我大哥出生之后進過幾年“掃盲班”。在我們兄妹和周圍鄰居的眼里,這對貌似文化水平懸殊的夫妻,出奇的恩愛。這也是我們為人子女的洪福。母親至今津津樂道的,是她當年“掃盲”的輝煌成績:“我是當年的班長哦!三門課都考100 分,老師非要我當。其實,我想多讀點兒書,不太愿意,尤其不喜歡唱歌,就想多認點兒字。”現在,我陪老媽晨運,總能碰到她當年“掃盲班”的同學,于是她老人家又不免來一番吹噓:“某某讀書老打瞌睡,我每科總得滿分,老師如何如何,某某怎樣怎樣……”看媽那神情,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學生年代,神情宛如孩子。母親的精神奇好,中午從來不休息,清晨也起得早,完成每日她那燒香拜佛的“功課”之外,便是讀報認字,寫寫畫畫。她那口袋里,圓珠筆和紙是常備的。有時,她就趴在大門口一側的座椅上,寫字看報,半個上午時間便悄悄溜走了……
不知不覺間,我在梅州市仙家村陪老爸老媽已20 天了。我決定留在家,一直陪到“五一”黃金周之后。通過這段日子的沉思,我似乎省悟了一個十分簡單明了的道理:與其在老人歸仙之后痛哭流涕,不如趁長輩健在之時噓寒問暖,多陪父母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