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頌

上周有個朋友來電，說他看了我的農場節目，現在想在位于威爾特郡的自家度假別墅外的圍場里養幾只綿羊。聽罷，我回復道：“好吧，顯然你沒有看我的農場節目，否則你是不會想著在度假別墅的圍場里養綿羊的。”

當然了，我知道他為何想養綿羊。他有一座帶花園的別墅，每個周末他都會穿上三文魚色的褲子，拿著一把精美的修枝剪，在花園里走來走去。他心想，要是能有羊叫聲伴著入眠，這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豈不是錦上添花？

哈！首先，我們得假設他不會自己把綿羊給吃了，或者送去屠宰賣羊肉，也就是說，他打算把綿羊當寵物養。這種想法很愚蠢，因為綿羊不像狗，不會趴在壁爐旁，用滿是崇拜和愛的眼神望著你；它們也不像貓，不會在餐桌上趾高氣揚地來回巡視，尾巴像汽車天線一樣翹得高高的，好讓你看清楚它們的屁屁；它們還不像馬，你不能騎著到處走。

正如我前文所言，綿羊一生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結束自己的一生。它們整天都在地里搜尋最不尋常且最惡心人的方法來實現這個愿望，如果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它們就干脆站在那兒，自行腐爛。或者它們會逃到最近的主路上，這樣就能體驗被一輛半掛車撞成肉泥的極樂。

如果你養綿羊是為了賺錢，那忍受這些麻煩也還勉強算值得，但如果你只是想通過養些動物來給生活增添一絲田園風情，那養啥都比養綿羊強。我寧愿養一只咸水鱷。“那養豬呢？”他又問。這個主意就好很多。豬特別好養，而且如果你像我一樣，選一個牛津桑迪布萊克豬這樣的稀有品種，你還能為保護國家遺產做貢獻。另外，如果給它們配種，你就能得到很多仔豬，世界上再沒有比仔豬更可愛的生物了。

但豬也有缺點。豬有很多乳頭，通常多達14個。這意味著它們會產下很多幼崽。假設你一開始養了5只豬，沒過多久，它們就會繁殖到100多只。到時候你該怎么辦？再去買塊地？拿出蘋果醬準備來頓豬排？不僅如此，豬的破壞能力也是最強的。大約一周后，你美麗的圍場就會像頓巴斯一樣瘡痍滿目。還有刺鼻的臭氣，教區議會很快就會被熏得提筆給你寫信，請你滾回倫敦。

相比之下，牛沒有那么多產，也就是說你不用擔心存欄量暴增。牛也不喜歡自殺或逃跑，還能幫你除草。但是吧，我也說不好。牛體形巨大，因此價格昂貴。一只羊的售價在125英鎊左右，一只豬大概是60英鎊，但一頭像樣的牛少說也要1500英鎊。而且我覺得它們龐大的體形挺嚇人的。

大多數時候，牛都不會搭理你，但有些日子，它們就像喝了伏特加和紅牛一樣，上躥下跳，逢人便踹。和足足四噸重，像跳跳虎一樣活蹦亂跳的肌肉巨獸待在一起，真的會讓人心驚膽戰。真心建議，最好還是把它們交給專業人士。

從表面上看，養驢要合理得多。你可以去救助中心領養幾只回來，每天喂它們吃胡蘿卜和蘋果。你不會想要騎著它們到處跑，你的孩子也會很喜歡。它們可以成為那種養在室外，不用你操什么心、費什么事的寵物。但我要給你打一針預防針。我養過驢，從中我得到的慘痛教訓是：人們口中的“‘驢’年馬月”，實際指的是“八年”。因此，它們剛成為家里的一分子，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如今我喜歡上了山羊。我剛以每只10英鎊的價格買了30只，養到現在，一切順利。它們不是那種可愛的侏儒山羊，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種，它們的毛皮不能用來制作莉薩去賽馬時穿的外套。它們只是我買來清除荊棘用的普通公山羊。

開心查理告誡我說，山羊都是神經病，而他不是唯一一個這么想的人。不知為何，我的狗很害怕這些山羊，而我也是敬而遠之，因為它們經常拿腦袋撞我的胯下。不僅如此，在神秘學中，撒旦經常被描繪成一個長著山羊頭的惡魔。根據某種傳說，這是因為上帝創造了世界上所有的生物，輪到撒旦時，只剩下一個物種——山羊。后來上帝又派群狼把山羊撕成了碎片，此舉惹惱了撒旦。于是，出于某種原因，他挖掉所有山羊的眼睛，給它們換上了自己的雙眼。這也就是為什么，山羊的瞳孔是長方形的。

事實上，它們長著長方形的瞳孔是為了有更廣闊的視野和更好的夜視能力。而它們之所以需要很好的夜視能力，是因為夜里正是它們謀劃出逃的時候。山羊不像綿羊。綿羊逃跑是為了被16升排量的斯堪尼亞S系列重型卡車撞得粉身碎骨，把自己的鮮血灑滿進氣格柵。山羊逃跑則是為了把旁邊地里長的所有東西都吃掉。

說到逃跑，我們現在討論的這種動物能讓迪基·愛登堡和戈登·杰克遜自慚形穢。山羊會把油桶和食槽往圍欄邊上推，搭起一個起跳臺。它們會挖地道，還會架鞍馬。如果你在地里留下稱手的工具，它們能造一架滑翔機出來，然后駕著飛機，逃之夭夭。

但我家的山羊不會逃跑。為了讓它們老實待著，我裝了兩道電圍欄。第一道圍欄只會造成輕微的觸電感。如果它們還執意要闖，那么第二道圍欄就會讓它們嘗到《綠里奇跡》里電刑椅的滋味。關進圍欄的第一天，它們就被電得鼻青臉腫。我很想說這并不好笑——但事實上真的很好笑。它們就像我觸電時那樣，痛到“嗷嗷”直叫。只不過我“嗷”完還會接上一句：“卡萊布，你這個混蛋！你說圍欄沒通電的。”

盡管如此，這些山羊在短短兩天之后，就把一片雜草地變得美觀整潔，看起來就像打槌球用的草坪。它們沒有逃跑，也沒有產生任何臭味。而且，只要你在接近山羊的時候穿個護襠，它們其實還是很好玩的。

那么，以上就是我給想在度假別墅外的圍場里養些動物的人士的建議。養山羊吧。它們活潑好動、價格便宜、皮實好養。另外，它們的長方形瞳孔對驅趕牧師有奇效。

（責編：栗月靜）

《克拉克森的農場》

作者：[英]杰里米·克拉克森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譯者：胡佑銘 / 鄧穎思

出版時間：2024年6月

頁數：190

定價：4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