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追馬的時間養好草場,待到春暖花開就會有一批駿馬任你挑選。”
“就目前的市場環境而言,假如再讓你們復刻這個品牌的成功路徑,你們還有信心嗎?”
“如果再有一個平臺愿意這么支持,我們依舊有八成的把握。你們兩位覺得呢?”申永剛問。“我們覺得沒問題。但估計不會再有第二個出版社會給我們這么大力的信任和支持。”杜凡如和劉暢說。
我是在2024年北京圖書訂貨會上遇見申永剛的。而上面這段對話距離他上一次接受行業媒體采訪不到一年。其間,他已經從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以下簡稱“中科社”)技術經濟分社(以下簡稱“技經分社”)社長升任中科社副總編輯了。而當初和他一起打拼的兩位聯合創始人,杜凡如和劉暢,現在已經分任技經分社的社長和副社長了。2019年到2022年,三個人從起步算起,僅用三年時間就創造了“完全超過預期的可喜成績”:經營業績從1500萬元、4000萬元,到2022年實現破億。2023年到2024年,經營業績又增加了2700余萬元。“我們可以很自豪地說自己仍然是中國出版業發展速度最快的品牌之一。”申永剛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我忘不了與我并肩作戰的兩位兄弟,更重要的是,我也更加忘不了這四年來各級領導對我們的信任和支持。”
實打實地信任,實打實地支持
信任和支持不是紙上談兵。
信任來源于兄弟。申永剛和劉暢,這兩位編輯出版學專業的“科班生”,利用在學校積累的專業知識,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杜凡如這位管理學專業出身的“門外漢”,雖然與出版看似不甚相關,但他的管理學專業背景使他具備了協調和組織能力。三人共同在北京這片充滿機遇的土地上,為實現自己的“做書夢”而努力。
十多年前,他們初次踏入出版行業,從基層的事務性工作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地積累經驗。經過多年的摸索和實踐,三人在離開老東家之前都已經成為各自單位的中層業務骨干。這段工作經歷,讓他們三人在不同的工作崗位形成了共同的價值觀和信仰:為讀者提供優質的精神食糧。正是這份對共同事業的追求,才讓他們三人在此后的工作中默契有加。
支持來源于社里。2019年12月,響應國家號召、回應社會訴求,在中國科協聚焦科技經濟融合焦點問題指示下,中科社按照業務發展戰略規劃,引進業內人才團隊組建技經分社。在采訪過程中,三個人重復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會再有一家社的社領導如此支持我們了”。在技經分社創立后的四年時間里,中科社的領導班子對分社的工作指導和扶持張弛有度:給予資金扶持但從不急于求成,不盲目追求業績;給予管理支持但依舊保持分社的經營、管理自主權。這種寬松有度的支持,使得技經分社得以在穩健中謀求發展,不斷創新。
“要做什么樣的出版”
“做什么樣的出版”,這個問題引發了無數出版人的深思。因為,決定做出版需要的是激情澎湃,但付諸行動的時候,需要的卻是深思熟慮。
每一個出版人都需要明確出版的目的:出版不僅僅是將文字印刷在紙上的過程,更是傳播知識、傳承文化、引領社會風氣的重要手段。“因此,我們的出版工作必須有明確的目標,是要弘揚主旋律,還是要關注民生,或是推動學術研究,或是針對市場需求,這一切都需要在選題之初就有所規劃。”申永剛說,“決定做出版和實際去做出版之間,需要我們褪去熱情,冷靜思考,從目的、內容、形式、推廣、效益等多個方面進行全面考慮。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打造出優秀的出版物,為社會的文化繁榮做出貢獻。”
技經分社在成立之初就基于中國科協和總社的定位設定了“進入科技、經濟主戰場”的理念,并以此理念為指導,建立中科書院品牌(CSP BOOKS),目前下設中科財經、中科新知、中科管理、中科心理、中科人文五個子品牌,圍繞著商業閱讀者的需求構建了經濟、管理、新科技、技術人文、科普心理產品線。而與傳統的經濟管理類和科技類產品線不同的是,技經分社致力于推動科技與經濟的深度融合,以創新為動力,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信息支持。分社立足科技領域,關注經濟實踐,通過深入研究科技發展趨勢和經濟創新模式,發揮科技與經濟融合發展的優勢。
在人文社科產品線中,中科書院旨在呈現科技與人文相互交融的歷史畫卷,讓讀者更好地理解科技在歷史進程中的重要作用。通過深入挖掘科技與人文的互動關系,中科書院希望能夠為讀者提供一種全新的歷史視角,讓大家在欣賞科技帶來的美好的同時,也能感受到人文的溫暖和力量。“我們對自己的總結就是四個字:交叉融合。”杜凡如說。目前,《信物百年:紅色財經》《新治理:數字經濟的制度建設與未來發展》《文明的比較》《活在當下的勇氣》上市至今銷量已超10萬冊,《數字安全網絡戰》《了不起的學習者》上市半年銷量已過5萬冊。
對于交叉融合出版,讀者群體的畫像是比較難把握的。“比如技術人文類圖書,有時候我們預期的讀者畫像可能是社會學愛好者或歷史愛好者。但沒想到還會被媒介研究學者青睞有加。”劉暢說,“這個特點在新媒體營銷中更加凸顯。有時候我們的書主題是A,但是在不同的達人帶貨時,他們總會找到營銷點B、C、D……”對于這類情況,杜凡如和劉暢也在思考,希望能夠在選題申報之初就有精準的用戶群體定位。“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摸清規律,但我們的品牌有一個特點——反應速度極快。當我們看到三網、新媒體等用戶畫像數據趨勢發生變化時,我們會及時調整修正營銷策略,改變打法。我們還會利用這本書的市場反響來指導以后類似的產品。”
如何做好出版,如何做好“雜家”出版
技術人文、科技商業……這樣的“雜家圖書”在平臺電商上架時也會讓運營人員十分“頭大”。“一本書在這個平臺是科普類,在那個平臺有可能就是商業類。后來書多了我們也就不糾結了,反正不管打上哪個標簽,只要內容好就可以了。”
而之所以能夠有這么多的“雜家圖書”,是因為從創立之初,技經分社就自帶“雜家”基因。在來到技經分社前,申永剛做過教材教輔、科技圖書、大眾圖書和古籍出版;杜凡如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科技圖書和教材。所以在招聘編輯的時候,技經分社就格外注重候選人的綜合素質和廣泛興趣,杜凡如希望通過招聘具有多元領域經驗的編輯,使得圖書出版內容更加豐富多樣。這種“雜家”基因不僅體現在編輯團隊的專業背景上,還表現在選題策劃和內容審核的過程中。在選題策劃階段,技經分社的編輯們會充分挖掘各個領域的優質資源,以滿足不同讀者的需求。“我們的選題會應該算是一道風景線了。由于編輯的專業不同,所以大家的話語體系也不盡相同。這時就需要編輯用自己的話語體系將選題講述出來。”杜凡如說,“其實我們每個人在這個過程中也在不斷地吸收來自各個學科的前沿知識,這其實也算是一個行之有效的員工培訓方法。”
不同專業的編輯能夠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除了對于出版的熱愛,更源于技經分社的人員管理模式。雖然申永剛一直強調“出版社不是掙大錢的地方”,但長期“為愛發電”也會讓一些年輕人望而卻步,技經分社讓敢想敢做的員工有奔頭。“技經分社員工的薪資待遇在行業里處于中等偏上,免費提供三餐和宿舍。”申永剛說,技經分社一位入職18個月的校招生,因為去年干得不錯,年收入達到了20萬元。同時,申永剛等三人也會拿出自己獎金的一部分用于激勵那些優秀員工。
除了拿得出手的待遇,技經分社借鑒頭部出版社的經驗建立了人才培養通路,積極發揮“傳、幫、帶”機制,幫助新人梳理每個崗位的工作流程,形成簡潔高效的生產方式。“只要你能踏實地做書,我們會毫無保留地教你。”杜凡如說。員工培訓也是技經分社非常重視的。以編輯培訓為例,每個月至少有兩場“規定動作”:一場是問題解答,員工提出工作中的問題,由資深編輯、副總編解答;另外一場是員工自發分享對某個領域的剖析,或者分享個人工作中的心得、經驗。
為何樂在其中
“你覺得當編輯的樂趣是什么?”這是杜凡如和劉暢每次面試都會問的問題。同樣,這個問題,也是他們三個當年入行時被問到的問題。當年三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來到北京找尋自己的夢想,但每個人身上的故事卻不盡相同。
申永剛說,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出版。他說自己對書有一種執念,渴望在出版領域實現個人價值。上中學的時候,申永剛已經熟讀中外名著,高考語文成績145分。申永剛自詡在三個人中比較強勢。“我決定去做的事情,不管對錯,就一定會去做。”申永剛說,“我的領導曾經教導我們做事可以‘走半步’。但至少要去嘗試,要走出去這半步。興趣使然、敢于嘗試才讓我有了今天的成就。”
“好像那個年代想做編輯的原因很簡單:喜歡書。”杜凡如說,“直到現在,我一直認為是我命中注定要當編輯。我一直以為我畢了業會進工廠里戴上安全帽,管理生產流程。直到有一次在農展館參加招聘會,我只帶了6份簡歷,投了6家公司,其中有一家就是出版社。”實際上,當時的杜凡如對于編輯工作并沒有特別明確的認知。面試那天,杜凡如第一次來到編輯部,看到地上雜亂的、堆成小山似的書稿,聞到屋子里的油墨香味時,他覺得很舒服。從此以后,杜凡如就在出版社扎根,醉心于“做書夢”。“就算現在做了管理工作,我也很懷念當時那段能夠心無旁騖地做書的日子。”
劉暢作為科班出身的出版人,與杜凡如感受不同。作為三個人里最年輕的,90后的他也給管理團隊帶來了嶄新的視角。“與兩位前輩不同,我參加工作的時間并不算長。所以我會思考我的領導當時是如何做出決定和規劃的。當你倒推回去的時候,當時覺得不理解的地方也會變得順理成章。”劉暢認為,自己之所以熱愛出版行業是因為他發現這個行業有傳承精神。只要有這樣的文化傳承,紙書就永遠不會消亡。劉暢剛剛參加工作,面對一屋子的60后和70后時,他會嘗試理解他們的話語體系和思考方式。在劉暢看來,年青一代的出版人要有“空杯心態”,尊重并學習前輩的經驗和智慧。他相信,只有真正融入團隊,才能明白自己在團隊中的定位,發揮出自己在團隊中的價值。而如今,越來越多像當年劉暢一樣的年輕人進入出版行業,“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所以他們對職場的需求也不盡相同,如何才能在保證工作效率的同時維護好整個團隊的氛圍是我未來的一個重要課題”。
如今,站在2024年的新起點上,技經分社又會有哪些新的突破和發展呢?杜凡如和劉暢直言,目前,技經分社已經有750多個品種,如果就目前的選題和版權存量來看,足以維持當下的經營現狀,但他們并不滿足于現狀。“市場在變,渠道在變,技經分社做的是市場書。所以市場和渠道對我們來說就是自變量,而出版社要在合理的區間內做好當因變量的覺悟。”
對于出版的未來,三位在采訪結束的時候都發表了自己的感悟。劉暢說:“市場在成長,讀者也在成長。市場需要什么書?我們要給什么書?編輯要怎么做書?變數越多工作就越有趣。”杜凡如說:“渠道越瘋狂,消亡的速度也就越快。我們無法預知渠道的變化。但無論如何,堅持把內容做好,還出版行業一個清朗本真的環境。”申永剛最后說:“首先,我代表我們三個人向出版前輩致敬,向中科社領導致敬,向培養我的機工社致敬,在未來的路上我們會繼續努力學習。最后,作為蒙古族人,以我們的一句諺語作為結束語。‘不要去追一匹駿馬’,用追馬的時間養好草場,待到春暖花開就會有一批駿馬任你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