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張照片里認真觀察天空（組詩）

作者簡介：

鐘繼根，70后，內江資中人，現居綿陽。綿陽市作協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作品發表于《星星》《奔流》《散文詩》《劍南文學》《三角洲》等刊物。出版詩集《來自故鄉》。

被蒼茫覆蓋

一只鷹扯出了天空的孤獨

寂寞浩大，如風雨

霧靄常年不散，供群巒呼吸

日月星辰不過是露珠的折射

一只蝴蝶停在眺望之中

遮蓋身后蘆葦一夜變白

冷眼很突然，突然畫下終止符

投出的匕首令蒲公英顫栗

也許解救不了你，而我已飛散

滿山荊棘露出刺和猙獰

蒼茫里，隱藏著：我愿意

記憶

夏日。午后

一尾躁動的魚布置無數暈圈

賦予失神的人七秒光影

喚醒部分被反復解讀

呢喃，熱氣騰騰

像舊年歸隱水中的雪

蜻蜓不斷逃離、不斷停留

記憶總是端坐有風地方

在田野浩大，在樹林沙沙作響

追著雨的細碎不放

沖動從不曾僵化

心頭猛虎一躍，閃電劃過

撕裂整個天空，又不露聲色

雷霆，荒謬地打量遠處

夜，總是自我療傷

風在黃昏給夜的眼睛扔進一把沙

對此，河水毫不知情，依舊東流

霧趁勢而起，卻并未打動一朵花的內心

葉落。山瘦。洗盡鉛華

月光灌以悲憫，指向一杯可有可無的茶

除卻可能的風寒

它的作用止于千里仰望

午夜，曇花閃現，呈現生命之色

世間的千回百轉，抵不過一瞬間回眸

露水成了唯一的潤澤

用整夜的拉扯扶正每株植物

像小劑量滴液遍布全身

止住肌膚的疼，生活的痛

而后在清晨，向下一場重生奔赴

凝視一條河

容納那么多雜質

泥土、碎石、枯枝、鳥糞

甚至欲望眼神

小河的念頭依然澄清且空明

握住陽光、星空，有風日子

兩岸懸崖拈花微笑

那些年，內心棲息猛虎

閃電和雷霆不斷穿梭

倔強被鷹解讀

即使河水也摁不住浪花的躍起

當我再次凝視一條河

能用的詞語都站在低處淚目

一維的時間像一根電線

溢出電流擊穿五臟六腑

悔恨過于擁擠

堵塞眼眶，血脈里打轉

近鄉

山很硬。空氣也硬

村口，與一株老槐樹對峙

無法排斥田野中濺起的輕雷

多久了，梔子花還那樣開著

備好清香、柔軟

秧葉上滾落一滴露珠

融化在稻田，泛起蒼茫

跨過一截土路，走入小院

關于指責，壩子里的苔蘚只字不提

縫隙野草一起搖頭，茂盛的樣子

房前屋后

落葉桉、桔子樹、婆娑竹依次出場

戴上老花鏡反復辨認

質疑著大娃、二蛋、三兒、幺女

腳步失語，似動未動

等待黃昏，收攏成長的全部過程

在一張照片里認真觀察天空

透過流云，我看見了水

雁聲里有遠離和歸途

有人把太陽當成水果

放在一個藍色盤子

品嘗的人，渾身冒出汗水

無限沉默的夜晚

月亮同樣不善言辭

以星星眨眼的方式代替對話

傳遞兒時仰望過的信息

此刻，風入高樓。低著頭

在一張照片里認真觀察天空

隔了千萬座山的雨

依然將書頁和心緒打濕

起身，移步陽臺，拍遍欄桿

世人不必知曉珠溪河

珠溪河是一個節點，潮潤且患風濕

從血液里浸染記憶

當我變成話癆，它的流速依然恰到好處

兩岸被花紅、柳綠、桔黃、雪白敲打得朦朧

不曾因為山谷風的廝殺停下腳步

我在遠方關注過一段光陰

那個用鋤頭寫詩的人

每個黃昏拽住青峰的陡峭，生成倔強

我試圖一一細說

臉頰干涸的淚痕窒息不語

如果時空深處聽到一聲乳名

不用說歸宿與模糊

歡樂與疼痛就算懂得

也定會落入一樣的水色

世人不必知曉珠溪河

只管你自己對一場流水的誠意

各安其所

光陰挪到額頭

與一張臉龐格格不入

他們的關系

像極夏天的驕陽和暴雨

斑駁土墻，薔薇聚集

淡香里，往事，隔著時光重逢

欣喜貼近芭蕉、梧桐

難以言說的粗糙是固執的存在

御金臺互不打擾又互相滲透

也許各安其所是對昨日的正視

山間野花開著

不求點贊，也不必關注結果

作為時間的一種典藏

推開窗，一大片田野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