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抹豆香

味道和記憶捆得最緊，共同編織起童年的時光。記憶中那杯醇香的豆漿，雖在早餐店尋常可見，但總讓我想起那段豆香彌漫的鄉村生活，原來那杯豆漿并不普通。

老家稻田旁有一小片豆苗，當黃豆粒嬰兒般在豆莢里酣睡時，孩子時候的我喜歡趴在地上，感受豆粒微弱的呼吸與心跳，憧憬那碗誘人的醇香。

因為我小時候最喜歡喝豆漿，奶奶專門為我留下了一片豆田。

谷雨前后，數日春雨連綿，滋潤大地。村里有學生的家庭都會祭拜倉頡，小小的我便也對豆田拜了三拜，祈禱豆神能護佑黃豆安然長大。

雨停后的第一個晴日，吸飽雨水的土地最適合種黃豆。伴著奶奶的鋤頭落地，一個個窩坑嗷嗷待哺，我手抓一把黃豆撒下，豆子雨點般擁擠著落入坑中。在泥土的清香里，希望的種子已悄然種下，又在孩子的期盼中，破土發芽。

陽光和雨水交替來看望豆苗的成長，豆田吸收精華越長越高。“奶奶，黃豆還要多久才能長好啊？”“快好啦，吸飽了陽光、雨水，它們就會很快長大。”奶奶彎腰在豆田里拔草，黃豆般的汗珠從她盈滿陽光的額頭滾落。聽到我的問話，她一抹頭上的汗，直起腰笑著對我說。

暑意漸消，秋意漸濃，漫山遍野的樹葉紅遍大山，環抱著一地豆黃。沉甸甸的豆莢將豆稈壓彎，那些被奶奶含辛撫育的“孩子”，在豆莢里嬉笑，將喜悅傳遞給豐收的鄉人們。朝陽染紅了天邊的朵朵“棉絮”，染紅了奶奶彎著的背，也染紅了我那稚嫩的小臉。

除夕夜，天剛擦黑，已被井水浸泡多時的黃豆粒，身子骨都松泛起來，水盆里滿是豆味。奶奶用小勺舀起黃豆，喂到磨眼里，石磨哼哧哼哧轉動，雪白的豆漿便從磨沿孔流下，牽著絲線般，落進磨架底下的不銹鋼鐵盆里。把漿過濾，煮沸，廚房里馬上多了一分香醇的豆香。這香氣如涓涓細流，從各家各戶的窗口流出，最終匯成一片海洋。在一片喝豆漿的吸溜聲里，又一年過去，人們享受用自己的雙手創造的成果，享受農家人最簡單的幸福。

多年過去，我離開老家來上海求學，各類的豆漿也品嘗過不少，可總無法比擬奶奶在大年夜里做的那碗。經過時間的沉淀，它漸漸化為最不普通、最令我珍惜的東西：一份親情，一份過往，一份幸福，一份溫馨……

‖上海市閔行區七寶鑫都中學

記憶和味道能捆綁得多緊呢？《追憶似水年華》中有一段關于瑪德萊娜小點心勾起回憶的描寫就非常著名：當帶著“瑪德萊娜”點心渣的那一勺茶碰到作者的上腭，他混身一震，睡蓮、教堂、花園等年少時候的景物撲面而來，整個童年的記憶，就這樣被味覺猛地喚起……本文中的那抹讓作者留戀的豆香，也有著相似的效果。隨著這縷豆香走進回憶，仿佛又能聽到趴在老家豆田邊的孩童期待的心跳，看到雨后晴日里奶奶拔草時額頭滾落的晶瑩汗珠，嘗到大年夜里香醇絲滑的熱乎豆漿。家鄉的味道其實就是家的味道，兒時的美味記憶像風箏的長線牽著遠行的游子，一路前行，一路牽念，把親情、記憶、幸福、溫馨都融匯在那縷豆香中，用時間沉淀出最珍貴的情意。

【適用文題】味道；難忘的童年記憶；有一種甜…… （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