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風情中的女性景觀

張欣 著

花城出版社

出版：2024年3月

定價：59.80元

初見“如風似璧”這一書名，很難不想到“如花似玉”這個形容女子姿容美好的詞語。“璧”為玉之一種，與“如花似玉”中的“似玉”在語意上是一致的，但確乎沒有一種花可以用來形容書中這幾位女子，她們并不如花，花太嬌弱，太物化和對象化，而她們，要做自己命運的主宰，哪怕在時代的變亂之中，在男權的擠壓之下，于是就有了“如風似璧”。

書中“如風似璧”的第一位女子名叫蘇步溪，這位自小被視為天才而悉心栽培的富家千金，因一場相思病失去了婚姻市場上的好價錢。于是被父親安排嫁給因心有所屬而神思渙散的嚴瞠，在嚴瞠離家遠走、出家為僧后，因母親鄭雯怡的力爭，蘇步溪完璧歸趙，在娘家過著封閉黯淡的生活。這是愛情和婚姻不能自主的時代釀造的一起悲劇。在兩位時代先覺者（講古先生黃千祥和同學金流漓）的啟發下，蘇步溪離家學醫，學成后開設醫館，從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懸壺濟世的女醫生。

在小說的開篇，17歲的蘇步溪沉疴不起，作者這樣寫道：

一絲風都沒有。

……

她躺在床上，薄薄的一片，有一種即將遠行的平靜。……

而在小說的結尾，蘇步溪如鳳凰涅槃：

步溪站在樹下雙手叉腰仰望大樹，原來一棵樹獨自生長也可以遮天蔽日，陽光投射進來也只能在地上形成類似梅花一般的斑點。已經是盛夏時分了。

一絲風也沒有。

就這樣，蘇步溪從傳統禮教文化中“三從四德”的遵從者、傳統社會關系中家庭和男權的依附者成長為一棵獨自生長、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樹，她如風似璧，把自己打造成一道風景。

“如風似璧”的第二位女子是名妓心嬌，這位出場和終場都抱著琴、唱著曲的女子，嬌小病弱，風情萬種。流徙輾轉在不能自主的偃蹇命運和時代變亂的困局中，她不僅頑強堅韌地活了下來，還做出了射殺黑社會掌舵人的驚人之舉。

關于心嬌，最令人難忘的是她的琴曲和歌喉：“不要辜負了這一刻歌聲夜色……”也是她愛喝的那一碗粥：“此刻心嬌就跟梅貴姐、老顧圍坐在一起煮著一鍋明火白粥，悠悠的米香宛如仙女飄然而至蕩漾心扉。”

從紙醉金迷的繁華到熬粥喝粥的平淡，從撫琴唱曲的嬌媚到持槍擊殺的英武——是的，這是同一個人，兀自凌冽而又圓潤的妓女心嬌。

“如風似璧”的第三位女子是女傭麥細花，她曾經一再把人生幸福的指望寄托在男性身上，卻一再被欺騙和挫傷，當她徹底放下對男人的幻想和執念，決計要克服對血和尸體的恐懼前去學醫的那一刻，我們看到了一位如風似璧的新女性正在從沉淪的境遇和艱危的時代突圍而出。

在書中，如風似璧的女子又何止這三位年輕的女性呢？

蘇步溪的母親鄭雯怡，做得一手好菜，處事圓通；作為一個傳統女性，她卻能違拗丈夫蘇大闊的意志，堅定地捍衛女兒的幸福；在丈夫蘇大闊被日軍轟炸而死之后，她在風雨飄搖中頑強守護著家業，堅持對嶺南美食的追求，對煙火人間的熱愛。

心嬌的朋友鐘小姐，被男人遺棄卻并不自怨自艾、傷春悲秋，把心思投入對菜式的琢磨、對美味和美物的極致追求。小說濃墨重彩寫了鐘小姐在宴會上的大出風頭，而一罐名為“如封似閉”的燉湯，道出了書名的秘密——一道菜品跟一套拳式——吳式太極拳第九式“如封似閉”一樣，以退守、收斂之勢象征廣府人的低調和隱忍，以及蘊含其中、蓄勢待發的老練力道。

這些凌冽自由如風、堅韌圓潤如玉的女性，仿佛永遠不會老去。正是從她們那里傳承下來的文化基因，托舉起新時代的廣州女性。

（本文作者單位為廣州市教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