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盯》的靈感來自一次喀什之旅。凌晨三點,我和女友徒步去看星星,回程途中,她突然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有沒有覺得那些山,在盯著我們看?”回過神來,我才恍然發現,我們的四周圍滿了巍峨沉默的大山,像是一群正在莊嚴禱告的使徒。那些大山似乎是隱身的,只有在某個沉重的時刻,才會顯形于黑暗;然而,當你注意到它們的時候,人早已被高于自身的強力所盯牢,難以突出重圍。
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山盯”這個意象,在更為普遍和廣闊的現實語境中,可能會意味著什么:它是環境的壓迫與侵蝕,它是人被置于陌生而嚴酷場域的無助抗爭,它或許也是一種新的“無物之陣”。在這一感性理解的基礎上,我開始嘗試寫當代年輕人所面對的“山”。
小說起筆于不潔的邀約和放浪的行程:一對彼此陌生的都市男女,偶遇在遙遠的疆域盡頭;憑借默契,二人不管不顧地釋放了身體的欲望;與此同時,他們的狂歡卻意外地被一個更危險的人盯上;而兇險遭遇之下的暗流,是梁昊漸漸發現了Jade內心的掙扎和絕望。
女主角Jade的名字,既是“玉”,也有“蕩婦”之意。她給人的初印象是輕佻和享樂的,但同時,我們也能隱隱感到還有另一個她,潛伏在這具自由而放縱的情欲肉體之內。這是當代飲食男女的一個面相:快餐式的情感,游戲式的相處,其內里或實質,是對生活的失控,是對未來的失焦與失望。即使原子化的個體之間,可能產生了些許情愫,也會很快被更濃重的虛無感淹沒。
當讀者跟隨敘事,終于窺見Jade更深一層的心緒時,小說最重要的主題便昭然若揭:我希望通過這個作品呈現一種女性困境。深陷于職場、家庭和自我價值泥潭中的Jade,對自己面臨的危機,做出了一次最極端和荒誕的應激。她的自尊心和自由意志,期待她能用自己的身體掌控宿命般的局面,但也正是這般幼稚和想當然的舉措,暴露出高壓環境對人的摧殘和異化(尤其是生育觀念在Jade的大腦中的畸變)。這也讓此趟看似香艷的路途,實際上成了Jade的自我放逐之旅,成了當代青年人在這大地迷宮中的鬼打墻。
我用英吉沙這個渾身是謎的人物豐富,或者說攪亂了敘事。重要的是,當他以一種更為強烈的父權形象出現時,能給Jade的幻夢更加殘酷的暴擊,與此同時,也帶來女性更為深刻的反抗和覺醒。
作者簡介
萬戶,生于1997年,浙江寧波人,就讀于湖南師范大學創意寫作專業。獲第十三屆“未名詩歌獎”,作品見《江南》《文學港》《青春》《微型小說月報》等。本篇系作者小說處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