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河水悠悠

朝暾初上，透過“創智”工作室明亮的窗戶，俯瞰不遠處如帶的金色現河，記憶中那條魂牽夢縈的小河，又開始在我的心里悠悠流淌。

小時候，現河是寬寬的一片銀白色沙灘，河水清清涼涼，河流細細彎彎，一路蜿蜒由北向南而去。沙灘上生長著各種我認不清的花草樹木。表哥總會從沙灘里找到不知名的鳥蛋，可以嚼咽的草根。夏季暴雨過后，河堤上能拾撿到擱淺在灘上的各種小魚。春天的榆錢，夏天的桑葚和知了，秋季埋在沙堆里燒熟的噴香的玉米和紅薯，以及冬季飛雪的日子，狗拉著我們自制的雪橇在如鏡的河床上狂奔……

姥姥家距離現河也就20米的距離，站在庭院門口就能看到河面。在姥姥家的日子很是悠閑，姥姥用紅色柳條編制的籃子非常漂亮，我自己制作的柳笛悠揚嘹亮，最喜歡的就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看天上飛來飛去的云。剛剛還看到掛著金邊的一大朵彩云，飄著飄著就幻化成了一只兇猛的狗，或是一棟房子，有時甚至是姿態婀娜的仙女，而顏色也慢慢變成了瑩白色。夏季，伴隨著東南方向震耳欲聾的雷聲，一大片灰黑色的云層壓了上來，姥姥一邊緊趕著收拾天井一邊喊：“海里的風把雨吹來了，河邊又該有大魚了！”這時候，我最大的理想就是雨后能撿到一條大魚，這樣我就可以在兄弟姐妹們中間炫耀一番，也能獲得姥姥和舅舅的夸獎，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一開始，城南是空曠的，彌望的是一望無垠的莊稼。市政府的搬遷把城南的空曠沒幾年就填滿了，拔地而起的高樓鱗次櫛比，占地2000余畝的2020公園也成了當地居民假期的“打卡”熱點。一直彎彎向南的現河，依附于2020公園，如今成為平度城最美的河流。放眼南望，可以看到連綿不絕的河堤。春夏時節，那河堤是綠色的，當然，也不是純粹的綠色，其中夾雜著河堤下面宛若手繪的各色油彩畫，讓人仿佛置身海底世界。那里不光有花鳥魚蟲，還有兩岸盛開的五顏六色的花朵。

沿著河岸繼續南行的話，你會看到一大片蘆葦蕩，蘆葦蕩里面有野鴨、白鷺、野雞，還有無數不知名的水鳥在此棲息安家，繁衍子嗣。秋季干旱的時候，蘆葦蕩里面可以漫步，站在如火如荼的蘆葦叢中，如果不出聲，是無人知曉的。微風拂拂，簡直就是世外桃源。現河兩岸，從早上四點半到夜里九點，晨跑的、散步的、騎行的、趕夜市的、拍短視頻的，煞是熱鬧。夏季里，更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成了小城百姓游樂休閑健身的鬧市……站在現河橋向北眺望，可以看到遠處連綿不斷的黛青色山巒，美麗現河如同一根閃亮的銀線牽引著如黛的遠山和眼前繁華的公園。

夜晚站在現河之畔，城市的霓虹燈一路逶迤向南，從最北的紅旗路可以一眼遙望到最南邊的青醫附院。月牙像一把鐮刀，麥收、秋收后，因為沒有了用處，寂寥地懸掛在夜空，滿天的星星和城市的燈光連為一體，如同一張燦爛的星網將整座城市和現河包圍，讓人恍惚，不知是在天上，還是在人間。到了漲水的季節，月亮如果皎潔圓潤，河流就會被映照得煥發出粼粼金光，伴襯河堤兩岸的路燈，仿佛一條在大河里游弋的金龍。岸邊的柳樹在夜霧中縹緲得如同一道朦朧的紗帳。那些矮灌木，蓊蓊郁郁，因為分不清他們細細的枝丫，如同一排排的衛兵保護著這道靜美的河川。我往往會佇立在岸邊，沉醉于現河如詩如畫的景觀中，忘記了自我，忘記了時空的存在，仿佛這一大片世界成了我一個人的。

而如今，姥姥已經不在了。所幸青山和流水仍在，河柳與堤岸仍在，云朵和明月也仍然常來，我的目光和心靈依然有可休憩的地方。人到中年，長輩們陸續離我而去，但是我不懼怕蒼老，青絲變成白發的時候，現河岸邊吹來的風，頭頂瀉下來的陽光，夜里來自星空流淌的銀線，銀線也許來自幾億光年外，他們裹挾著長輩們的聰慧和愛意，好像又編織到我的長發里，如同一根接力棒，讓中年的我將對現河的記憶和情懷融入血液里，記錄好現河所有的故事。

眼前的現河水光瀲滟，景色旖旎。但說到底，我還是更喜歡記憶中童年的那條現河。至于原因，我說不太清楚，也許是她潺潺流淌著我尊重的慈祥、多彩的童年，以及再也回不去的青蔥歲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