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秋天,我在上班經過的路旁的一叢花椒樹上,發現了一株纏繞著的牽牛花。它看似柔弱的藤蔓,纏繞著花椒樹鐵灰色的枝條,闊大的心形葉片顏色鮮綠,每天早上盛開著幾十朵鮮艷的花朵。
我挺喜歡這株牽牛花的。早上從它旁邊經過時,我常常會停下來,欣賞它的美。
它沾了夜露的葉子伸展著,綠得怡人,那幾十朵明麗嬌艷的花,在靜靜開放。花艷而不俗,雖是可人的緋紅,卻一點兒也不張揚。在秋日微寒的早上,能看到它美麗的模樣,確是一日所獲的獎賞。
我后來采集過兩次它的種子。第一次采集了幾十粒,帶回住處,存放妥當,只待來年把它們種在老家的院中。第二次也是采集了幾十粒,我把它們撒在了離家幾十米外的一道溝畔,希望來年這溝畔不再是雜草叢生,而是鮮花盈岸。
今年春天,我在老家院子的墻根下,種下了這些種子。
此后好多天,因為忙,沒能回老家去。
那棵花椒樹下,又長出了好多株牽牛花,它們簇擁在一起,很茂盛,其樂融融的樣子。可是我撒下種子的那道溝畔,竟然長滿了拉拉秧(葎草),它們瘋狂地、肆無忌憚地生長著。在這些密不透風的葉子中間,我沒有找到一片牽牛花的葉子!
麥收過后,抽空回了一次老家,打開院門,我驚呆了:一院子的荒草和野蒿,荒草沒膝,而野蒿,高的竟過了人頭。前些天種下的牽牛花,竟然只長出了兩株,擠在這些恣意生長的荒蕪中間,弱弱的,怯生生的模樣。
我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負疚感。
唉,撒在溝畔的,種在家里的那些種子,是我害了你們了。倘若我不是如此多事和自私,任你們落在花椒樹下,或是被鳥兒銜到遠方,命運必不至此,必不至此啊!
暑假里,我回到老家,除刈惡草和野蒿,而那兩株牽牛花,竟也緣著香椿樹和苦楝樹,攀得很高了。
有一天,不經意間,我發現它們開花了。令人想不到的是,花色居然是那種淺淺的藍,花朵也小小的,皺巴巴的,可憐兮兮的,童養媳似的。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莫不是這里的水土,使它們變了模樣?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也許是變異了吧?
暑假將要結束時,我去了一次學校。那株花椒樹下的牽牛花的藤蔓,被扯斷了不少,也許是花椒樹的主人怕它們妨礙樹的生長,才這么做的吧?不過,在沒有被扯斷的藤上,也有花兒在開放。居然也是那種淡淡的、褪色的藍!沒有一朵花是紅色的!
那道溝畔的密密匝匝的拉拉秧葉子中間,卻也點綴著幾片牽牛花的葉子,綻著幾朵花,也是淡藍色的!
世事無常,花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