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丹青繪銀幕 中式美學顯華章

電影，作為一種融合多種藝術形式的綜合藝術，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著無數觀眾。在中國電影的發展歷程中，電影美術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它猶如一支神奇的畫筆，為電影勾勒出絢麗多彩的視覺世界，賦予電影特殊的魅力。

作為知名美術指導，霍廷霄與《英雄》《唐山大地震》《白鹿原》《長津湖》等中國電影佳作緊密相連，曾斬獲五次金雞獎最佳美術獎和兩次中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他對中國電影美術的貢獻則遠超于此，除了擔任北京電影學院教授外，他從2018年走馬上任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會長，迄今已是第二屆任期。

成立于1980年的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是發展中國電影美術事業的重要社會力量。霍廷霄擔任會長以來，細分組織架構，成立多個藝委會、專委會，舉辦兩屆中國電影美術學會表彰大會等，注重電影美術人才培養，積極開展學術研究和評論，組織開展電影美術及視覺影像藝術創作交流活動和學術研討會，推進中外電影美術交流，組織開展和參加國際電影美術創作交流活動、優秀成果展、藝術創新展及前沿電影科技展，在專業領域深入探索，為中國電影高質量發展提供助力。

“小美術”與“大美術”

“很多時候，觀眾對我們這個行業并不是太了解，以為電影美術就是單純的畫畫、布景，還有人說電影美術就是舞臺美術，準確來講，舞臺美術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中，而電影美術是360度流動的。”作為從業30余年的資深美術師，霍廷霄會長首先給電影美術“正名”。

他還首次提出“大美術”的概念，并做了通俗易懂的解釋：簡單來說，“小美術”指演員需要化妝，是小化妝師；“大美術”是整個銀幕的大化妝師。電影美術包羅萬象，整個大銀幕所有看到的畫面，都是美術營造的范疇。

美術行業很廣泛，牽涉人數眾多，據霍廷霄在工作中的觀察，影視項目中美術可以占到總人數的五分之三，甚至到三分之二。隨著大畫幅、5G、8K時代到來，對電影美術的要求也越來越高，既包括環境、置景、服裝、道具等，也包括視效技術等。霍廷霄以《英雄》為例，表示李連杰打得好，但也需要美術師設計的環境和氛圍。

視效也是電影美術負責的范疇，現在觀眾對視覺包括對場景的視覺質感要求越來越高。在電影的奇幻世界里，電影美術猶如一位無聲的魔法師，用色彩、場景和造型勾勒出一個個令人沉醉的夢境。中國電影美術，更是承載著悠久的歷史文化底蘊和獨特的藝術魅力，為中國電影的發展增添了璀璨的光芒。

霍廷霄語重心長地說：“美術學會成立多個專委會，包括服裝、化妝、置景、道具、視效、虛擬空間，還有書畫研究院，創新中心，去年又成立了高校聯合會， 就是為電影的‘大美術’服務，電影美術不僅僅是技術活，還要上升到美學概念，一部好的電影需要美學定位。”

植根于傳統文化

中國電影美術的審美價值不僅體現在畫面的美感上，還體現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創新上。通過電影美術的表現形式，觀眾可以了解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特魅力。

在談到電影美術與傳統文化的關系上，霍廷霄會長表示，“中國傳統文化是電影美術創作的根源和依據。”

中國電影美術是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它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電影中的場景、人物、故事等元素，往往反映了中國的歷史、文化、社會等方面的內容。中華五千年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為中國電影美術的創作提供了取之不盡的創作源泉。

首先是中國傳統文化足夠深厚廣闊。《英雄》和《荊軻刺秦王》都是刺秦的故事，但從不同視角講述、表達自己的觀點，刺與不刺都是英雄，這顯示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廣博。其次，中國電影美術師的任務之一就是將傳統文化之精髓巧妙地融入電影的概念、場景、道具、服裝、化妝造型和特效等視覺設計中。最后，從中國傳統文化尤其是繪畫中找到適配的元素完善美術創作。《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這些電影中的人物造型與寫意人物畫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

霍廷霄表示：“電影美術也需要‘設計感’，要用好傳統文化的元素。真正優秀的電影講究‘整體統一’，如電影《英雄》中，觀眾和從業者都覺得好看，主要是因為電影用色彩講故事，而且完整統一。有些電影風格不統一，一看就是沒設計好。優秀電影都講究統一性，無論道具、服裝、化妝要完整，不能‘兩張皮’。”電影美術創作要以中國深厚的傳統文化為基礎，并融入當代電影藝術作品中，結合當前高科技手段，進一步豐富中國電影的視覺語言。這是霍廷霄從業多年，對電影美術的總結。

中式美學 中式敘事

色彩是電影美術中最具表現力的元素之一，它可以傳達情感、營造氛圍、突出主題。中國電影美術的色彩運用注重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創新。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不同的顏色有著不同的象征意義。

“電影中的美學設計要服務于故事情節。”霍廷霄說。仍以電影《英雄》為例，這部電影充分展示了用色彩敘事來表現人性特點，紅色象征激情燃燒；藍色賦予男女主人公永恒、浪漫、寧靜、悠遠的性格特征，演繹他們浪漫的愛情故事；其中穿插的白色，就是真實發生的故事；綠故事則是“回憶”，這不僅是為展現色彩的寫意化和風格化，最重要的還是為故事服務，為推動故事情節發展服務。

除了色彩參與敘事外，霍會長還分享一個道具參與敘事的生動案例，雖然在觀影過程中這鮮少能被注意到：在電影《唐山大地震》中，一開始地震前有一個西紅柿，姐弟倆吵著誰吃，徐帆飾演的媽媽說讓給弟弟吃，這個場景為后續劇情做了鋪墊。地震發生時，姐弟倆都被壓在樓板底下，媽媽經過激烈思想斗爭，還是選擇先救弟弟。影片最后，母女相認，電影中出現一盆西紅柿的畫面，這是觀眾容易忽略的細節，但電影美術師選擇用道具來表達母親對女兒的歉意，一句“媽對不起你”，為“西紅柿”賦予了生命色彩，而那個承載愧疚的“西紅柿”，則需要母親用一生去懺悔。霍廷霄說：“我們從她的背面搖到西紅柿，沒有刻意給特寫，但實際我們都有設計，這就是我所說的以道具參與敘事，除此之外，美術參與敘事的東西還有很多，這在電影美術未來的發展過程中可能越來越重要。”

學會做“留白”

電影美術創作中對“度”的控制非常重要，霍廷霄說：“做減法是最難的。”

電影美術要在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做減法，中國傳統繪畫講究疏密關系，有疏有密，留有空白。從繪畫角度來看，中國電影在整體造型風格方面多種多樣。霍廷霄透露，在電影《英雄》美術創作上，尤其是概念設計和大場景設計方面，很大程度上借鑒了張大千先生大筆觸、大潑墨風格的繪畫作品，這在電影中可以更好地塑造充滿力量的英雄對決和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鏡頭。在場景設計上，如何把棋琴書畫等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處理得更寫意和概念化，也要盡可能采取“減法”，其中元素要少、要簡，只有這樣，觀眾才更容易記住。

有傳承更要有創新意識，霍廷霄表示在《英雄》中，對秦漢時期歷史資料和出土的文物如何創新很重要，李連杰所用之劍是鏤空的，歷史上沒有，但劍中間挖空就有一種風的力量，以展現他的劍速快。包括斬獲中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的《滿城盡帶黃金甲》，他認為這是評委們對于美術上使用琉璃宮這一創意的認可，此前從未有一部電影這么大膽地使用。在暑期檔電影《紅樓夢之金玉良緣》中，霍廷霄也做了新的嘗試：“我在美術設計上并沒有做成封閉性，把中國的刺繡元素融入其中。中國的園林元素也很通透，沒有一面‘死墻’，見墻就開洞，最后做成一種開放式的概念。”這也是對傳統文化在深入理解基礎上的創新。

作為資深前輩，霍廷霄也鼓勵了電影《解密》在美術上的創新探索。“這部電影的美術和攝影都不錯，技術和藝術融合比較完美，工業體系做得比較好，拍海灘的那一場戲，是在攝影棚里搭了一部分，后期視效又做了延伸，讓視覺效果更加震撼。”

以“美”助力高質量發展

作為中國電影美術學會會長，霍廷霄自然要在創作和教學之外，思考未來電影美術師如何更好地參與電影創作，提升影響力，為“電影強國”和中國電影高質量發展助力的問題。

首先要加強人才培養。“一方面要加強培訓。當前電影美術人才培訓方面，除了幾個專門的大學在培養，社會培訓同樣重要，特別是針對電影行業的專業技能，如置景道具等方面。另一方面要促進協會之間的相互交流。通過電影論壇和交流活動，可以促進導演協會、表演學會、剪輯協會、美術學會等相互學習提升。”霍廷霄如是說。

其次要合理應用現代科技。電影美術設計在堅守自身創作“藝術性”的同時，要適應電影產業技術變革的潮流，加快對新技術的掌握和運用，“技術進步如AR技術、人工智能等對電影創作和生活產生深遠影響。盡管技術發展迅速，要順應時代潮流，但也要堅守人文精神，藝術仍是電影的核心，技術僅是輔助工具，電影要回歸本真。未來電影可能見證技術和藝術的進一步融合，但藝術的本質不會改變。”霍廷霄基于電影教學和創作經驗兩方面說道。

最后是注重構建電影工業體系。“縱觀電影發展史，每一次的突破與進步無不與新技術的拓展、應用相伴相隨。作為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電影美術同樣具有‘藝術性’與‘技術性’融匯的特征。”霍廷霄說，“美術包括攝影技術，結合了技術和藝術，要采用先進的工業體系，如視效和電腦技術。新技術如綠布、AR技術等逐漸被廣泛采用，推動了電影工業的快速發展。同時，技術進步縮短了電影籌備和制作時間，提高了效率，降低時間成本。未來，新技術將繼續改變電影美術創作，年輕一代正在學習和嘗試這些新方法，預示著電影制作方式的重大變革。”

中國電影美術作為中國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和文化價值，為中國電影發展做出巨大貢獻。在未來的發展中，中國電影美術將繼續秉承創新、融合、多元化的發展理念，為觀眾帶來更加精彩的視覺盛宴，為中國電影的繁榮發展注入新的活力。（文 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