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兵棋推演的發展

歷經18和19世紀的雛形期，兵棋在20世紀進入到高速發展期，隨著人類經濟、社會制度種種矛盾的爆發，戰爭以更大規模更廣范圍更高烈度呈現。從1905年的兩場意義非凡、甚至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具決定性的“兵棋推演”開始，各國軍方都意識到了兵棋游戲在戰爭中潛藏的恐怖價值，后面兩次世界大戰證明了這一點，現在回頭來看，兵棋深深影響著人類的歷史。

一戰戰前的兵棋（1905—1914年）

1905年，德國陸軍元帥馮·施利芬伯爵在退休前進行了一次兵棋推演。推演中德國與俄羅斯、法國、英國和比利時的軍隊作戰。在一系列的模擬后，施里芬計劃誕生了。湊巧的是，扮演俄方的推演員犯的錯誤，與后來真實戰爭中俄國軍官所犯的錯誤是相同的。

同樣在1905年，威爾金森在英國進行了一場兵棋推演，以此來推斷德國和法國之間一場戰爭的后果，并且所推斷出的結果與德國方相同。隨后，英國的軍隊進行了兵棋推演以預測未來戰爭的可能性。1910年，亨利·休斯·威爾遜準將與其部下進行了一場游戲，來模擬如果戰爭爆發，大國將會如何決策。

在一戰爆發的前十年中，小毛奇讓兵棋推演在德國迎來了復興。盡管一些人抨擊他破壞了施里芬計劃，但他在戰前確實為改進計劃和兵棋推演做了很多努力。他吸取了意大利的經驗，在德國的兵棋推演中加入了后勤因素。但德國的這一計劃并沒有像他們所預計的那樣奏效。因為他們在游戲中沒有預計到可能出現的外交和政治后果，所以他們不知道入侵比利時會不會只有軍事上的后果。

1914年4月，一場本應在圣彼得堡進行的兵棋推演沒能改變歷史。在這場游戲中，俄軍被德軍包圍并消滅。四個月后，俄國在現實中采用了幾乎相同的戰術，但大敗而歸，損失慘重。

隨著歐洲戰爭的打響，美國人民和媒體開始更多地關注軍事問題。1914年12月，《科學美國人》刊登了一則關于戰略家準備戰爭的故事，體現了兵棋推演的積極一面。1916年，在華盛頓特區建立起來的陸軍戰爭學院舉行了一場陸軍兵棋推演。當時的陸軍參謀部規模不大，因此當他們想利用兵棋推演來探討美國是否應參與一戰的時候，他們只能向陸軍戰爭學院求助。

一戰期間的兵棋（1914—1918年）

在戰爭期間幾乎看不到多少兵棋推演，關于它們到底是被銷毀，還是尚未被發現，抑或是在戰爭期間進行的兵棋推演本就很少，現在還沒有一個定論。盡管如此，這個時期仍然出現了不少影響力較大的兵棋推演。1917年12月—1918年1月，亨利·威爾遜爵士指揮了一場戰爭比賽，預測了德國的春季進攻。1918年3月，德國發動米歇爾行動，其目標與威爾遜的預測相符。這次行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并沒有在真正意義上達成任何戰略目標。作為其早期春季行動計劃的一部分，另一場兵棋推演在德國舉行。

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兵棋（1919—1939年）

一戰之后，每個大國都在繼續利用兵棋推演進行戰爭模擬。每一次模擬都在影響著二戰的局勢。這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德國在戰爭早期為什么能輕松取得勝利。

德國 一戰后，兵棋推演在德國軍隊中的地位比以前更加突出，德國陸軍大將漢斯·馮·塞克特挑選了一批軍官，以兵棋推演為核心開始發展理論，然后將理論與歷史進行嚴格的對照。1927年，德國政府從戰略層面上進行軍事演習，他們邀請了外交官、實業家乃至記者，以保證他們的模擬盡善盡美。在凡爾賽條約的限制下，德國難以得到它所需要的武器裝備，于是他們用替代品來彌補差距，并且在模擬過程中研究出了一種新的戰術，即后世聞名的“閃電戰”。此后德國的作戰效力更是印證了兵棋推演在這之中的巨大作用。

英國 英國的兵棋推演并不像德國那樣為它帶來了巨大利益，相反，由于他們的兵棋推演并沒有反映出坦克的真正價值，這限制了英國裝甲部隊的發展。

法國 法國的兵棋推演猜對了開局，卻推錯了結果。1938年，法國的一場兵棋模擬假定德國通過阿登河發動機械化進攻，但對德國實力的錯誤估計導致他們沒有采取足夠多的防御措施。1940年5月，德國軍隊按照法國所模擬的那樣發動了進攻，但速度要更快，而且還利用空軍壓制了法國，這些沒有預料到的因素給法國帶來了慘敗。

美國 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美國的陸軍和空軍基本沒有進行任何實戰演習。要解釋這個現象，就要先結合美國當時的困境。在殘酷的一戰后，美國奉行孤立主義，所以放棄了軍事力量的過度強化。但在陸軍戰爭學院之中，兵棋推演的使用并沒有減少。1941年底，美軍在菲律賓進行野戰演習，其中，兵棋推演為他們帶來了寶貴的訓練機會，并啟發了他們的思維。1941年12月初，美國還在計劃著擴大野戰演習，只是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空軍兵棋方面，1934年，日后在中國大名鼎鼎的飛虎將軍陳納德彼時和其他幾位空軍教員參加了一場會議，并指出要在演習中更好地模擬空軍，但沒有得到回應。事實上，自1923年起，加拿大聯合神學院就開始嘗試讓陸軍軍官學會充分利用空軍，但結果總是不令人滿意。1927年，喬治·肯尼開發了一款空戰兵棋，但褒貶不一。1931年他離開后，沒人愿意接手他的兵棋項目，這樣一段短暫的時間難以讓空戰兵棋產生較大影響。

海軍兵棋方面，兩次世界大戰中，海軍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美海軍學院的校長威廉在麥卡蒂的基礎上不斷改進海軍兵棋。學生們不斷利用兵棋推演模擬與日本作戰。美海軍還使用了現代兵棋推演“艦隊解難演習”以進行更好的訓練，艦隊解難演習展示出了美軍在夜間作戰方面的能力低下，但他們并沒有對此采取太多應對措施，因為不久之后，美國就研制出了雷達。此外，“艦隊解難演習”早在1924年的一次模擬中就表明自殺式襲擊會很有效，但這并未引起太大的關注，實際上，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兵棋大多忽略了這種因素。

海軍陸戰隊兵棋方面，雖然關于兩次大戰期間海軍陸戰隊兵棋的資料有限，但可以確定的是美海軍陸戰隊的兵棋推演占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研究出了兩棲作戰的規則與方法，這對后來的登陸作戰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蘇聯 蘇聯的兵棋推演更加接近馮·萊茲維茨的方法。在這類兵棋中，對結果的裁定往往詳細而緩慢，這不利于鍛煉蘇聯軍官的思維。為此，1924年，蘇聯開發了一種國際象棋的變種。1941年1月8日至11日，蘇聯模擬了德軍的入侵，戰況與后續真實的作戰情況大致相同，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模擬中德軍之所以能推進得很快，除了德國客觀實力的強大，還要得益于操縱德軍的蘇聯將領，他就是蘇聯一代名將——朱可夫。

日本 1941年8月，日本進行了一場兵棋推演，這些游戲幾乎在各方面戰術上都有細致的考量，卻唯獨忽略了戰略因素。或許受此習慣影響，后來日軍做出了偷襲珍珠港的決定，雖然單從戰果上看，日軍取得了重大勝利，但放在全局看，這可以說是日軍戰略上的失敗。

二戰期間的兵棋（1939—1945年）

軸心國 兵棋推演在德國的戰略中占重要地位。例如1940年，德國頂級戰略家、裝甲元帥曼施坦因在兵棋推演的基礎上改進了進攻計劃，從而使法國幾乎被秒殺。1940年11月到12月，德國利用奧托行動（最高級別的兵棋）在這期間進行了三次模擬，參與者們一直將戰事持續到1941年11月初，但這些模擬沒有考慮到一些重要的因素，所以雖然德軍消滅了很多的蘇軍，但蘇聯的剩余兵力比他們所預計的60個師要多幾倍，而更糟糕的是，他們并沒有為蘇聯的冬天做準備。

1944年，德軍利用兵棋推演應對諾曼底登陸，并向諾曼底派出增援。這提高了德國的后勤保障能力，使得德國在入侵到來時能夠更有效地組織抵抗，同時也讓進攻方付出了更多的代價。但也是因為兵棋推演，許多軍官在第二次入侵的時候并不在他們的崗位上，最終導致德軍的失利。

兵棋推演也是日本戰略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在日軍侵略的初期，兵棋推演發揮了重要作用，幫助日本快速侵略并占領土地。然而，兵棋推演的缺陷也導致了日軍在后續的戰爭中接連失利。此外，兵棋推演可以讓我們更容易地理解日軍為什么在戰況大為不利的情況下仍然要繼續戰斗。這些日本領導人單純地認為，他們要盡可能地殺死美國人，讓美國人厭倦戰爭，就能給日本更好的條件。然而，這些奇怪的念頭直到日本本土被原子彈轟炸之后才被打消。

同盟國 軸心國在二戰開始時擁有更先進的兵棋推演技術，但同盟國很快跟上了軸心國的腳步，并且在某些方面取得了領先。英國創造了“運籌學”一詞，并且開始從現代運籌學角度研究兵棋推演，從技術層面和戰略層面不斷進行優化。同時，他們讓科學家們參與其中，確定一些模型，以幫助優化一些軍事決策。在探索德國戰略的過程中發展出了“博弈論”，用以預測他們對手的行動。這些行動具有很強的分析性和數學傾向。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英國的陸軍元帥蒙哥馬利，他更傾向于實踐。

在這兩者之間，是英國人在大西洋戰役中探索選擇的戰爭演習。例如，英國的一場兵棋推演表明，如果他們能組織一批反潛戰艦，更多的U型潛艇將被擊沉。游戲結果說服了溫斯頓·丘吉爾，而且實際結果也與兵棋推演的結果接近。

蘇聯發展出了一種獨特的方法，以地形為中心，通過詳細和繁瑣的程序來判定行動，得出結果。蘇聯早期沒有多少兵棋推演的記錄，這可能是因為德國的開戰令蘇聯猝不及防。斯大林格勒戰役后的行動報告將兵棋推演列為其成功的9個最重要因素中的第7個，這無疑穩固了兵棋推演在后續戰役規劃中的地位。

隨著戰爭的到來，美海軍上將尼米茲派了兩名中尉回納瓦爾戰爭學院檢查是否曾經偶然地在兵棋推演中發現了日本的實際優缺點。結果發現兩年來，日本人在兵棋推演中的特征與當前情報的評估非常吻合。海軍陸戰隊在世界大戰期間的兵棋推演同樣十分準確，他們早期的登陸作戰并沒有像游戲中所預判的那樣展開，但他們迅速改進了兵棋推演技術，在幾次戰斗后，他們從兵棋中得到的結果已經非常接近現實，不過后來他們的兵棋推演又一次地脫離了現實，這是因為日本人也在進行兵棋推演，而且采用了一種新的戰爭學說。而美國還在用舊的方法估計日本人的行動。后來，日本人制定了一個更大的計劃，并將它命名為“神風”。

在此期間，科學家和工程師們在不同的地方利用到了新的兵棋推演和運籌學技術，如反潛戰和戰略轟炸。這場戰斗也促進了飛行模擬裝置和計算設備的發展。在之后的冷戰開始時，對計算機的需求為計算機工業的發展帶來了第一桶金。

二戰結束后，隨著軸心國的落敗，除了蘇聯內部之外，其他地方兵棋推演紛紛開始衰落。在人們的眼中，兵棋推演似乎也開始過時了。但事實上隨著冷戰的開始，兵棋推演的黃金期才剛剛開始。

責任編輯：王宇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