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選擇

我住的這一棟樓的前邊，是一片開闊的空地。這片向陽的地方，從早晨太陽一升起，地上便鋪滿了霞光。一直到太陽被西邊的高樓遮擋之前，空地上都是一片明媚的陽光。

多好的一塊空地。花工們便將這里設計成一座小小的花園。不多日子，油黑的玫瑰葉子便密密地遮蔽了黃土，似乎這期間，不過一陣、兩陣小雨，人們一如既往匆匆走過那花壇，忙各自的事情。突然一日，有人驚奇地喊了一聲：“多好的玫瑰！”

人們好像一下子被那花驚醒了。紅的、黃的、粉的，一時間各色玫瑰競相綻放開來，惹得人眼里一亮。有一些美麗的花朵裝點生活，日子平添了些色彩、滋味和樂趣。大人、孩子，路過時總會留住腳步，欣賞一番。

人們夸獎那些花朵、花工之后，便要說是太陽明亮的照耀，才使花朵有了色彩。不過，誰也說不清是花朵選擇了太陽，還是太陽選擇了花朵。

可是有一日，突然有孩子提醒大人們，到樓后去看看，那里也有花。

樓后？怎么可能呢？那里的陽光，結結實實被這樓房遮掩著，而且還有一些高大的槐樹，枝丫互相勾扯著，地上是永遠的潮濕和陰涼。春天，當所有的地面上都干干的、亮亮的，惟獨樓后骯臟的殘雪還遲遲不肯化開。那里怎么會有花呢？

拗不過孩子的拉扯，就到樓后看看去吧！這時已是傍晚，朦朦朧朧的月光下，人們果然看到一些已綻放的花朵。粗粗的、長長的花朵，挺在碩大的綠葉上，倒像是插了滿頭玉簪、銀簪的古代仕女，莊重里透著一些羞怯。沒有人能叫出那花的名字，只是花開得雪白，單純而圣潔，讓人燥熱的心頭像被一股清涼的水灑洗過一般舒坦。

第二天，趕快去問花工，花工回答說：“那是白玉簪，性喜陰涼潮濕，花開得高潔得很哩。”

于是，這棟樓美麗了。樓前，陽光下，姹紫嫣紅；樓后，月光下，潔白如雪。隨即，也就有人告訴自己的孩子：你看，生活的路多寬！有陽光，就去做玫瑰，開得熱烈、大方些；沒有陽光，也別怨天尤人，白花照樣可愛。

對了！這才是生命的選擇。生命的偉大也正在于這選擇的正確。

（摘編自南海出版公司《雷抒雁精品散文集》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