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輕易提建議

本文標題藏著個笑點、悖論，您發現沒？因為它本身就是個建議！好在中間有個“輕易”，沒那么絕對。

這個感想是由筆者所讀的一本小書，《恰到好處的幫助》而來。作者為埃德加·沙因（Edgar H · Schein），麻省理工學院的斯隆管理學院教授。他主攻企業文化與組織心理學，是業界公認的“企業文化”一詞的發明者。

而筆者之所以有此感想，則是因近期股市大火。據說，每次牛市都能催生無數“股神”。除了一下子冒出來的諸多薦股大師，更有不少股市“小白”四處打聽、尋求“真經”。此情此景之下，談談提建議背后的學問，不亦樂乎？

幫助的本質

本書共有9章，大體可分為四個部分。前3章界定了什么是幫助和幫助關系，它們有哪些本質特征。這部分從心理學、社會學出發，解釋了幫助的底層邏輯，構成了全書的理論基礎。只有弄清楚了“是什么（What）”和“為什么（Why）”，才能夠解決“怎么辦（How）”的問題。所以，這部分堪稱全書精華，也是觸動筆者最深的章節。第4至6章聚焦于如何助人。其中，第4章提出，助人者在可能的三種角色中，最好是成為“過程咨詢師”，與受助者互動而建立信任，而不要只當專家或醫生。要想提供有效的幫助，就需要“謙遜的問訊”，這是第5章的主題。第6章則是問訊過程在生活和工作中的應用案例。作者將幫助劃分為“專業的”、“日常的”和介于兩者之間的“準專業的”，但是，專業服務往往依靠市場定價，雙方會明示其意愿。真正麻煩的是“日常的幫助”，它們通常沒有明確的價格，交易的是隱晦的人情，有時候某一方還可能并不心甘情愿。所以，日常幫助更值得關注。第7、8章談的是幫助的學問在企業管理中的應用，包括團隊合作、領導力、組織變革。最后1章是有效幫助和受助的7個原則，和十幾個技巧。

幫助是一種社交過程，它具有“經濟性和戲劇性”。這是第2章的主題。經濟性主要是指幫助需要公平對等，即禮尚往來。人們常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是這個意思。當然，助人者收獲的，不一定是貨幣或經濟價值，還可以是信譽或社交資本。筆者有兩點補充。其一，互相幫助體現了人類的合作關系。與人為善，是一種“必殺技”。大而言之，它是人類戰勝其他物種的強大武器。其二，在助人者與受助者之間，交換的具體對象可以是物品、情感、信息（P8），但作者沒提及的是，幫助還經常是提供某種服務——比如扶老攜幼。有時候，只是“一席話”，就讓人“勝讀十年書”。

戲劇性在于，個人的行為受情境與角色所限，必須符合某些文化的規則。同時，個人偏好又會影響競爭感、控制欲的強弱，而在社交中表現各異。

可惜的是，幫助關系同時又具有不平等性和角色的模糊性。這是第3章的主題。求助就意味著“處于下風”，助人則往往“自恃高明”。除了原始共產主義，人類社會在客觀上存在等級制。高等級意味著更多的權力和利益，無怪乎“人往高處走”，想要“實現階層躍遷”。因此，人們在有意無意之間，總是希望彰顯自己的高級感。哪怕LZoZlIWpVSTVbLy523FoNMtn6ap48ObRISSXE2d+hhE=事實并非如此，哪怕自欺欺人，也想在表面上看起來顯得高人一等。這也許就是人性的弱點吧。能夠自我肯定固然好，但說到底，自我價值的判斷最終是要依靠與人互動、把他人當作鏡子。尤其是有些人內心不夠強大，老想從外部世界獲得認可。所以，助人為樂的“樂”可能是尋求優越感、顯示權威感。而受助者自然就處于下風，可能因此而抵觸、反感。

提建議的條件

怎么辦？作者認為，只有平等互信，才能提供有效幫助。要想達到信任，靠的是“重復博弈”。無非兩個辦法，一是專業性，二是親密度。

一方面，當你足夠專業、讓人信賴，擁有某種頭銜、資格證或者炫目的業績，你才有資格提建議。比如，教師、醫生、健身教練。因此，股民如果忍不住想薦股，能不能先曬一下過往戰績？而且，為了區分于純粹的運氣，還要講清楚自己成功操作背后的道理，最好能夠具有統計上的顯著性。

即便有人向你主動尋求建議，也未必可以大言不慚。一些“專家”在某個領域成績斐然，很容易就在潛意識中誤以為自己“天上知道一半、地下全都知道”。這時，就需要自知之明了。承認自己有局限，并不會傷害自尊。

作為受助者，盲目相信權威就可能導致利益受損。有時，受助者付了費而所獲有限；有時，甚至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要避免輕信，就需要獨立思考，需要證據和邏輯。

另一方面，如果助人者與受助者還不夠親密，就別盲目提出你所謂的“忠告”，交淺言深。但親密度是提建議的助力，不是好建議的絕對保證。營銷學中常講的“先交朋友、后做生意”，也可理解為構建親密度。甚至，主動求助、示弱、讓自己處于下風，而讓對方獲得優越感，也是欲擒故縱的技巧。職場如此，情場亦如此。

權威和親密，至少符合一條，最好符合兩條，才能提建議。在程度上，當然是越權威、越親密，才越可以提。反之，就應該“觀棋不語真君子”。條件不符而自顧自的建議，可能適得其反。不是對方“不識好人心”，而是你越界了。

提建議的方式

即便滿足了以上兩個條件，提建議的方式、流程還是有若干講究。其一，提建議需要顧及對方的面子，充分尊重，而切勿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社交需要互動，需要你“三言”、我“兩語”，而不是你滔滔不絕，我閉口不言。提建議的語氣，要委婉、謙遜。

其二，提建議需要充分了解情況。多大的鞋子才合腳，只有自己才知道。有些建議，表面上看似有理，但受助者可能因各種條件而無法實施。有的成功人士說，生活要有松弛感，或者“度假要到夏威夷”，真的每個人都做得到嗎？

其三，施恩不望報。據說，友誼像是一種零存整取、平時存急時取的社交資本。如果剛剛存就想取，過于看重自己提供的幫助，不但前功盡棄，還可能傷人于無形。

如果遇到隨意建議的人呢？我會選擇回避——惹不起，躲得起。這或許就是大家常說的，成年人只能篩選，不能改變。

有人問我關于股市的觀點，以至于希望濃縮為一支股票的代碼，我的反應只能是“呵呵”，敷衍了事。為什么？股市操作有很多種流派，比如價值投資、技術分析，更遑論新近的量化投資。大家各自看重不同的因素，也不過盲人摸象而已。股民的投資理念不同，預期收益不同，長短線不同，資金額度不同，性格特征不同……本就不存在普適性的操作?！肮墒袥]有專家，只有贏家輸家”。即使贏麻了，也可能只是運氣的眷顧。因為股市是一個概率的游戲。

同樣的，一名教師的修養，就是“走出教室，就不要好為人師”。寫這篇文章時，你能想象我那膨脹的優越感！萬望不以為忤！

（作者任職于電子科技大學）

讀書介紹：

幫助是一種社交過程。它具有“經濟性和戲劇性”。經濟性主要是指幫助需要公平對等，即禮尚往來。戲劇性在于，個人的行為受情境與角色所限，必須符合某些文化的規則。

只有平等互信，才能提供有效幫助。要想達到信任，靠的是“重復博弈”。無非兩個辦法，一是專業性，二是親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