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名作家熊召政)與金庸先生的交往,得益于潘耀明先生。我與潘先生大約是1999年相識于北京的一次會議上。那時潘先生擔任香港《明報月刊》總編輯、明窗出版社社長,是金庸先生的得力助手。翌年,趁金庸先生來京參加全國作家代表大會期間,在潘先生撮合下,我請金庸先生到一處小胡同里吃了一頓厲家菜。記得參加的人有王蒙、金堅范等。因為這次相見,就算是與金庸先生結識了。
每次去香港,只要金庸先生在,潘先生就會告訴他,他總會抽時間請我吃頓飯。有一次我接受金庸先生的邀請來香港,同時受到他邀請的還有臺灣老作家柏楊、張香華夫婦,臺灣遠流出版社社長王榮文等。席間,我們暢談歷史文學的寫作。其間,金庸先生鄭重向王榮文先生推薦了我的歷史小說《張居正》,這也是我的臺灣版《張居正》問世的機緣。
宴請后的第二天,我前往金庸先生工作室拜訪。在談話中,金庸一再強調,他愛好不多,讀書雖廣,但最愛的還是歷史書。他說,《碧血劍》的修改中,多處涉及明史。《張居正》亦是明史小說,因此,我們談話的主要部分就是明史。他問了我一些問題,如萬歷皇帝為何自張居正死后,竟40年不上朝?萬歷是不是中國第一個抽“談巴菰”(即香煙)的人?李自成逃離北京撤退南方時,是否有過屠城的行為?《萬歷十五年》的作者黃仁宇先生將明朝的落后歸結為沒有用統計學的數據來管理國家,這觀點是否成立?諸如此類的問題。
最后,他還就《張居正》的寫作問了我一些問題。其中他問到:“民間有一些傳說,說張居正與萬歷皇帝的生母李太后有私情。作為小說,你可以寫,但你并沒有寫,你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
我說:“這種傳說不足信,不可否認張居正喜歡女色,但他以宰輔之尊,大可不必冒那么大的政治風險去和李太后發展私情。在《張居正》寫作中,我若使用這些不真實的傳說,會降低作品的歷史品格。”
金庸先生對我的這種寫作態度表示了肯定和贊賞。
(摘自《傳記文學》 熊召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