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向,1967年出生于廣東省,1988年畢業于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系。中國國家畫院山水畫所所長、中國國家畫院藝術委員會委員,中國傳媒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中國藝術研究院創作研究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畫學會創會理事。作品獲“第九屆全國美術作品展”中國畫銀獎,“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中國畫銅獎,“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全國美術展”優秀獎,“首屆全國山水畫作品展”優秀獎。在北京、廣州、香港、倫敦、曼谷、菲尼克斯、紐約、芝加哥、路易斯維爾、新加坡等地舉辦個人畫展。
20世紀是中國山水畫從“文人畫”轉向“畫人文”的體格轉型期,方向的山水畫恰恰契合了這樣的時代轉型,他的山水畫空間圖式完全顛覆了中國傳統山水畫的空間布局,饒有個性特色。同時,無論是他早期的“庭院小景”主題情景畫,還是后來的都市山水畫,看似是在描繪庭院與都市,其實描繪的是自己的生活與情感。方向以詩意的情懷抒寫著生活的美好。庭院小景中散發的淡淡鄉愁和當代都市中顯露的繁華喧鬧,使得他的作品從內在而言是充溢著人文觀照的風情畫。
從題材上講,雖然我國古代也曾有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夏圭的《西湖柳艇圖》等表現生活風情的作品,但宋元以來的文人畫更多關注于山水本體。例如徽派建筑雖然具有獨特的視覺美感,然而當時的“新安畫派”畫家卻根本不去描繪。他們作品中即便需要亭樓、房宇等建筑物來象征某種精神,這些建筑物也會被轉換為符號化的元素,意指古人對于自然山林的向往與眷戀。進入20世紀以來,山水畫才開始注重表現人文生活。我們在方向的山水畫中,就能看到他往往不厭其煩地精致刻畫當代建筑的形色體貌。都市建筑是都市生活的產物和載體,建筑的背后是都市人的生活,方向描繪的看似是建筑,事實上是當代都市人的生活。
方向早期的“庭院小景”系列作品,以獨具個性化的視角觀察生活,同時,他在畫面中運用了細筆塑造的方法,細致地描繪著古典的窗格、蔥郁的樹木、中式的桌椅、閑散的雞鴨、盆栽的花草等許多蘊含著豐富“人趣”的生活物象,即使場景中空無一人,濃郁的人文氣息也仍然無處不在。這些作品,流淌著幸福美好,也隱現著畫家淡淡的憂傷與愁緒。方向曾自述該系列作品描繪的是外婆家的庭院。色彩斑斕,濃陰繁花,卻分明游弋著恬淡靜謐,流露了他對外婆的深深依戀和揮散不去的鄉愁,也讓觀者的心靈被敲擊。事實上,每個人的心底都隱藏著這樣的精神寄托,而方向反復敘述和鋪襯具體的生活細節,表面上看是列舉羅列,而實際是把深藏在心底的鄉愁娓娓道來,這恰好觸動了我們對于故園生活的記憶和思念。
在都市山水畫系列作品中,方向尤其喜歡描繪泳池、河道、碼頭等與水有關的場景,在選擇表現這些都市元素和空間的背后是他作為一個現代山水畫家的哲學性思考。我們知道,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往往一方面享受著都市的繁華與便利,另一方面總想逃離都市,他們在享受與逃離的矛盾中,精神深陷于撕裂的狀態,甚至引發心理疾病。而在方向的作品中,人們既享受都市繁華,又感受到都市生活的獨特美感,甚至從中找到了安放心靈的秘境。在他的筆下,都市人物都呈現出自由自在的狀態,或是在泳池中泡澡,或是在游艇上吹風,或是在大街上散步,或是在天橋上眺望風景,或是在汽車里談情說愛……也就是說,方向作品中的都市生活有著中產階層向往的“小資情調”,洋溢著無窮的美好與浪漫,即使高樓聳立,道路交錯縱橫,如蛛網一般令人頭暈目眩,依然無法阻擋人們對都市生活的鐘情與熱愛。
無論是“庭院小景”系列中的園林山水,還是都市山水題材的全景式表現,方向都以詩意化的眼光去尋找生活之美。從繪畫語言上看,方向的筆墨有著自己鮮明的個性,并在不同階段呈現出不一樣的興趣點。在他早期作品中,方向迷戀于物象的鋪陳、色彩的碰撞以及生活細節的刻畫;在都市山水系列作品中,他選擇了弱化色彩,強化筆墨的書寫性,體現了他在繪畫語言上的新探索。
首先,書寫性是方向都市山水畫藝術語言的一個重要特征。他用筆“八面出鋒”,并具有“圓、厚、松、毛”的筆墨品質,畫面也十分柔軟、圓厚和通達,彰顯了他對中國傳統筆墨精髓的認識已然達到了一種新境界。
其次,方向的繪畫構圖都非常飽滿。“庭院小景”系列作品是通過物象鋪陳盡顯繁華之中見愁緒,都市山水畫往往營造“滿”到密不透風的視覺效果,不僅強調樓房、橋梁、舟車等具體物象的塑造,甚至連水波、云霧等虛化的物象都以筆墨實寫來表現。他畫的水波和云霧符號特別富有個性,不是傳統的線條勾勒或留白技法的以虛寫虛,而是虛像實寫,這既是從傳統繪畫的筆墨體系中轉化而來,又融入了現代藝術的構成因素,成為他“滿構圖”畫面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最后,方向在墨法上強調了灰調子的表現力。雖然他在某些物象的塑造上融合了黃賓虹的“五筆七墨”,但整體上是灰調子的物象實寫,繁復的物象也因此走向了表現上的單純,悄然對應著“一筆之中見豐富,千筆萬筆見單純”的中國畫傳統。他正是以這種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灰調子達到傳統繪畫中平淡悠遠的境界。用濃墨重筆在灰調子中進行提醒,是方向藝術表現中很重要的技巧。這種技法讓灰調子變成了一種大面積的底色,這時他想要在畫面中凸顯的一條船、一棟建筑或一個人物,就會非常醒目地跳脫出來,從而讓他從“滿構圖”中求得了“疏可走馬”的藝術效果。其實,方向對于自然物象的符號性轉換是始終圍繞著筆墨本身的結構進行的,這也充分體現了他對于筆墨語言的綜合運用與獨特領悟。
總而言之,無論是“庭院小景”還是都市山水繪畫,方向的山水畫筆墨圖式迥異于傳統的文人繪畫,他舍棄了山水畫中傳統的空間布局范式,強化筆墨的內在美感呈現,把喧囂的都市生活有機轉化為帶有魔幻氛圍和浪漫色彩的視覺空間,獲得了一種獨具當代審美意境的山水畫新樣態。這是中國山水畫當代發展的一個新方向,既是傳統山水畫由“文人畫”轉向“畫人文”的重要案例,也是山水畫體格轉型當中非常值得肯定和稱贊的探索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