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秋,片片落葉,些許寒意,能一眼望穿。而記憶里,故鄉的秋卻濃墨重彩,斑斕深邃,值得人細品……
故鄉的秋總是流光溢彩。在故鄉,幾場秋雨過后,金黃的稻子就在田間鋪展開來。它們迎風奔跑,在蔚藍的天空下排成整齊的方陣;它們隨風翻滾,在明媚的秋光里匯成金色的海洋。大雁飛過天際,似一道優美的弧線劃破天宇,伴著雁鳴聲聲,在蒼穹中留下神秘的印記。田邊楓葉紅了,在秋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那耀眼的紅光,給遠山近野添上了靈動的光彩。這時,我俯下身,摘下一串稻穗銜在口中,然后躺在田埂上,聞著陣陣稻香,聽著蟲鳴鳥叫,別有一番愜意在心頭。
故鄉的秋總是如煙似夢,引人遐思。在故鄉,秋日的清晨常有薄霧籠罩。我走出戶外,望見遠山如黛,近水含煙,仿佛置身仙境。泛黃的柳葉在秋風中打起了旋兒,飄落到河面,繼而隨波遠去,總會漾起我心中的漣漪。當我想起時間如水,緩緩流逝,便會生出幾分傷感。直到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河面上映出柔和的天光云影,映出樹影、房影,我的思緒才被牽引回來。這時,不遠處的河灘上也熱鬧了起來,夜船歸港,蝦跳魚歡。轉身眺望遠處的田野,尚未收割的晚稻在旭日下閃閃發光。早起的農人挑起米擔子、蔬果擔子趕往早市,我也抖擻精神,背起書包,奔向學校……
故鄉的秋總是芬芳繾綣,意味深長。在故鄉,看到飽滿的稻谷,我就會想起母親為我做的香米飯;看到遍地的棉花,我就會想起母親為我縫的棉衣,給我打的棉被。父親知道我愛吃紅薯,每到秋收時節,他就會瞅準開裂的壟,一釘耙下去,給我刨出一個碩大的紅薯。我將紅薯放進燒火的灶膛里,不一會兒,就能嗅到一股濃香。用火鉗夾出,剝開黑乎乎的表皮塞進嘴里,那軟糯香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就是秋天的原汁原味。此外,還有奶奶種在小院里的辣椒、茄子、南瓜等,都滿溢蔬果的芬芳。這沉甸甸的秋天,流蜜溢香,幸福氤氳。
故鄉的秋總是一半煙火,一半清歡。到了夜里,故鄉的女人們把家人一天的勞累都暖進了萬家燈火和裊裊炊煙里,隨著一聲聲“開飯嘍”的吆喝,家家戶戶的男女老少都會聚集到餐桌前。隨后,鍋碗瓢盆的撞擊聲、家長里短的嘮叨聲、其樂融融的歡笑聲就會在夜幕下久久回蕩……夜深人靜時,還有窗下秋蟲絮語呢喃,犬吠雞鳴唱響黎明。
故鄉的秋趣又何止這些?
從前,每到秋天,我都會和小伙伴們一起到田里捉螞蚱。每當發現了螞蚱群,我們就會躡手躡腳地靠近,然后緩緩蹲下,趁其不備時用手掌輕輕一扣,它們就盡在掌握之中了。這種捕捉方式,很快就能捉到很多螞蚱。因為嘴饞,我們常會在野地里用干草枯枝生起火,將螞蚱烤得焦黃飄香,再掐去頭部,吹去炭灰,一口塞進嘴里。即使我們一個個都忙得灰頭土臉的,但嘗到那酥脆噴香、入口即化的烤螞蚱時,就像把最美的鄉間秋味攬進了懷里,咀嚼間,余味無窮,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除了在田里捉螞蚱,我們還會挽起褲管,下河捉魚。秋天正是魚肥水美之時,可有些魚兒卻不像螞蚱那樣好捉,若動作不夠敏捷,手一伸進水里,魚就逃散了。有時魚沒捉到,還被濺得一身水。若我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入水中,又能趁魚沒有察覺時迅速捉起,便收獲頗豐。我們輪流捉,忙上大半天總能捉到幾條魚。這時,有經驗的小伙伴就會在河邊燃起篝火,將魚烤至滋滋冒油、香飄四溢,再叫上大伙兒一起大快朵頤。
故鄉的秋,有人間煙火,也有歲月清歡。
故鄉的秋—無論是絢爛的秋色,還是清淺的秋韻;無論是豐收的撫慰,還是煙火的微醺,都是無與倫比的寶藏。如今,每逢秋季,我都會懷念故鄉的秋。
故鄉的秋,一草一木皆風景,一事一物總關情。它讓我在記憶里回望,在溫暖中前行,在流年里安暖,于歲月中堅韌。在每一次的思念中汲取力量,于生活的點滴里找尋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