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后即將奔入臘月,春節的腳步近了,不知怎的,已是耳順年紀的人始終還有“盼年”的想法。于是,一顆愉悅的心又在隨著脈搏淘氣地跳動。
俗話說,“過年過得早,年年過得好”。這幾年日子順暢,讓我覺得這話似乎有些道理,于是提前一天把正間(堂屋)過年的中堂年畫掛好,將蓮花、牡丹畫掛在兩側,把桌子上的供品擺放妥當,仔細一看很是滿意,卻發現桌子上的花瓶里少了兩束花。于是,我到處尋找,那真是翻箱倒柜。這可怎么辦?本村臘月二十八日的集市剛過,我一時焦急、緊張了起來,過年桌上不能缺少花。我左思右想,想到明天還有個鎮上的集市,上午還可以趕半天的年集,干脆到集上再去買兩盆花吧。想到這里,心里才平靜了些許。
第二天一早,兒子開著車,我們來到了十五里路外的集市。停下車一看,趕集的人并不多,花攤很是耀眼,五顏六色的花映入眼簾,好似在等待我們的到來。我高興極了,迅速上前選擇了兩盆嬌艷的花。問老板,花的名字,賣花的中年男子和氣地告知花的名字是“步步高”。我聽后非常中意,是個吉祥的花名。就這樣,我高興地將兩盆花捧回家,擺放在了桌子上。
在嶗山,人們習慣過年時在堂屋年桌上擺放鮮花,以表達過年喜慶的氣氛。還有一種說法是:桌上有鮮花,來年有錢花。這也許是人們所盼的。我清楚地記著,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我年紀尚小,爺爺在過年的前幾天就忙活起來了,那時經濟條件差,為了減少花銷,爺爺就自己動手做年桌上的盆花。爺爺做的是一盆梅花。爺爺先找來修剪下的梨樹枝子,在其中挑選能體現“藝術”造型的樹枝,又找來向日葵的莖稈,將向日葵的莖稈外皮剝開,取出里面雪白色的、圓柱狀的瓤子,這瓤子像粉白的泡沫,很輕。這時,只見爺爺在木板上小心翼翼、均勻地用小刀將取出的葵花莖稈瓤切下,一個個圓潤的白片簇擁在木板上,如一角錢的硬幣,再用茶壺蓋的圓珠在薄片上稍壓一下,便呈現出花瓣正反的凹凸形,用剪刀將薄片修成花瓣的樣子。然后,割一小段葵花瓤子,削成一個個小白球,狀如黃豆粒大小,以做花托。材料備齊后,找來膠水或糨糊,每五個花瓣一組粘在花托上,再在花托中心粘上粉白的細絲花蕊,這樣一朵朵梅花就做成了。之后,按照自然生長的梅花形狀,把做好的梅花分布在樹枝上。間隙里粘上未開放的花蕾,用毛筆將花托染上紅顏色,以此為花萼,在樹枝上粘幾片用綠色標語紙剪成的葉子,仿佛新梢抽出了嫩葉,惟妙惟肖。
花枝做成后,插在兩個漂亮的花盆中,擺放在年桌上,雪白的花瓣在花蕊及紅豆花蕾的襯托下格外耀眼。那真是“紅梅花兒開,朵朵放光彩”,儼然兩棵鮮活的梅花正在綻放。春節,當人們來我家拜年時,見到這桌上的梅花,都夸爺爺手巧。這樣的梅花是爺爺的獨創。那時,鄰居家的年桌上一般擺放的有竹枝、耐冬花、柏樹枝等,與這“梅花”是不能相比的。
爺爺愛梅花,不只是因為做梅花不需要經費。爺爺做過私塾老師,毛筆字寫得好,我家的墻上掛著爺爺的字畫,畫側題的是《卜算子·詠梅》:“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爺爺看著桌上的梅花和墻上掛的字畫,習慣性地用手捋一下他的八字須,點上一袋煙,笑容掛在臉上……
改革開放后,村子里沒有種向日葵的了,因缺少原料,家里就再也沒有做過梅花了。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過年桌子上擺放的花更講究了,花的價格也昂貴了,市場上有五顏六色的彩色紙花、布花、塑料花、綢布花,還有盆栽的鮮花,真是琳瑯滿目。的確,這些花更嬌艷、喜慶,但爺爺做的梅花有著獨特的意義,那梅花綻放的風姿永遠留在我的記憶里。爺爺已離世多年,我堅信,爺爺是愛梅花的,愛它的高潔。
望著年桌上的花朵,我不禁想到,這“花”不正是新時代人們追夢的寫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