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教師家庭。我家從小給我的感覺就是書多,小小的斗室被書堆得滿滿當當的。在此環境熏陶下,我從小愛看書。
我的爸媽都是很老派的知識分子。爸爸總是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由于曾在事務繁雜的教育行政部門工作,他每天都眉頭緊鎖。工作中他也總是堅持原則,寸步不讓,頗有些“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氣勢。媽媽為人處世雖然接地氣,有親和力,卻也有著錚錚傲骨,一輩子當老師,用盡全力都要做到最好。
我的家在記憶里永遠都是最溫暖的所在,輕松、民主、自由、自在,生活清貧卻從來不缺笑聲和音樂。記憶中,有一件事情最能體現出我家的家風。那是20世紀80年代的某年除夕,爸爸把單位那部單卡錄放機借回了家,還特意到城里買了一盒空白磁帶。
當天,所有的家務都忙完了,年夜飯也吃完了,大家洗漱干凈,都穿上了新衣服。窗外遠處熱烈的鞭炮聲漸漸沉寂下去的時候,爸爸提出:“我們來舉行一個新年家庭文藝晚會如何?”媽媽沒有意見,姐姐和我自然是歡呼雀躍的。于是,爸爸拿出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晚會的節目單。
我們忘記了空曠的校園只有我們一家人(爸爸作為校長,在假期就是天然的值班員),我們就圍著這個小小的單卡錄放機開始了平生第一次新年家庭晚會。爸爸裝進磁帶,小心翼翼地按下紅黑兩個鍵,空白磁帶就發出了輕輕的沙沙聲。那感覺就像第一次接受電視臺采訪,在鏡頭前全身緊繃,全家人高度緊張。爸爸輕輕吐出兩個字:“開始!”然后,爸爸瞬間變身臨時主持人。一段長長的開場白之后,媽媽、姐姐和我按順序開始表演自己最拿手的節目。媽媽的第一首歌自然是她最拿手的《洪湖水浪打浪》,美妙的女高音宛如天籟。姐姐和我唱的是小學學習的歌曲《快樂的節日》《小畫家》。爸爸則以一首男高音版的《走上這高高的興安嶺》讓晚會達到了高潮,直到高音怎么也唱不上去了,一家人笑成一團。
隨著歌曲、朗誦、樂器演奏一個一個節目表演完畢,快樂的時光就像風一樣迅速而無聲地過去了。轉眼就到了晚上9點,正當大家正興奮地尋找歌本和詩本,繼續大展拳腳的時候,掛在屋頂上的燈迅速地暗淡了下去(當時電力不足,每天只供電到9點),爸爸搶著最后說了一句話,錄音機就徹底停了下來。媽媽點燃了煤油燈,看到了滿臉通紅、意猶未盡的大家。
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缺錢、缺電、缺音樂,更沒有手機、電視、網絡,但大家都非常開心。時隔20多年后再聽那晚的錄音,那磁帶里的聲音干枯而沙啞,背景聲單調而平凡。但是那么艱苦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卻如蜜一樣甜,如癡如醉,無法忘卻。那種歡樂是發自內心的,大家都純凈而樸素地熱愛著清貧的生活,熱愛著一方小小的校園,熱愛著那個小小的陋室,熱愛著那個溫馨的家庭。大家都相信美好的日子就在將來,家里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在家中,爸媽對我們的要求很低,學習成績及格就好,生活學習,開心就好,但是一定不能弄虛作假,不能偷看作弊。學習優秀的姐姐總是能得到爸爸媽媽的夸獎;而我雖然學習成績一般,爸爸媽媽卻很少責罵。由于我們從小就在校園長大,爸爸媽媽從沒有強制要求我們讀課外班或者吃小灶。我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上完學了,動時會在學校的各處探秘、尋寶,和小伙伴游戲、捉知了,與小狗、小雞、小鴿子為伴;靜時就一起看書、看雜志、看報紙、看小人書,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我們的日子過得幸福而安穩,生活里一直都充滿著笑聲、讀書聲、音樂聲。不論物質生活如何,我們的精神生活卻極度富足。
相親相愛、歡樂祥和的家風,讓我們一路開開心心、順順利利長大成人。我和姐姐的性格都是感性、善良、正直、樂觀。我想這就是爸爸媽媽送給我們的最好的人生禮物,也是我們家的家風給我們孕育的寶貴財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