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揆敘著述考

納蘭揆敘（1674—1717），字凱功，號惟實居士，納蘭明珠次子，納蘭性德仲弟，生前累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掌翰林院，頗為康熙所倚重，堪稱股肱心膂。其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病逝，謚號文端，卒年四十四歲。因生前試圖擁立八皇子允禩，納蘭揆敘為雍正皇帝痛惡，被斥以“居心奸險，結(jié)黨營私”。雍正二年（1724），其謚號受奪，墓志改鐫“不忠不孝陰險柔佞揆敘之墓”，至乾隆二年（1737）方被改回。

受政治因素影響，納蘭揆敘著述流傳較罕，與之相關(guān)的品評亦不多見，然而其文學(xué)建樹及謙牧堂藏書之功，不應(yīng)就此湮沒。納蘭揆敘出身詩禮簪纓之族，其父納蘭明珠為朝廷重臣，嗜好書畫，其兄納蘭性德才華超逸，以詞聞世，亦精于鑒藏。而因納蘭性德與季弟納蘭揆方早逝，納蘭明珠所藏終歸納蘭揆敘所有，其藏書樓謙牧堂“貯書最富”，以八旗藏書中“相傳稱著者”為顧廷龍推獎。納蘭揆敘不但富于藏書，亦嗜好撰述，他授業(yè)吳兆騫、查慎行等名士，詩筆少時即敏。在查慎行的日夕熏陶下，納蘭揆敘步武唐宋大家，造詣漸深。在恪勤匪懈、恭侍天子左右之余，納蘭揆敘留下許多著述，無不斐然可觀。

查慎行言納蘭揆敘“雖居烏衣朱桁，而意致蕭閑，嘗若在灞橋風(fēng)雪中”（《益戒堂自訂詩集》），徐世昌在《晚晴簃詩匯》中以“一時之佳公子”稱之。然而自奪謚后，納蘭揆敘的傳狀生平、文學(xué)著述概不為世廣知。有鑒于此，本文將以納蘭揆敘著述為研究對象，爬梳史料，考稽其生前著述的卷數(shù)、版本、存藏等情況。

一、《益戒堂自訂詩集》

《益戒堂自訂詩集》收錄了納蘭揆敘康熙三十一年（1692）至康熙四十二年（1703）的詩。其于自序稱：“余少無所嗜，獨喜誦古人詩。”卷前另有舊友徐倬與門生孫致彌序。徐倬序云：“至其興寄所托，嘗游心物表，遠(yuǎn)出埃塵之外。”孫致彌稱其：“辭必達(dá)意，語必肖題。”納蘭揆敘格調(diào)高遠(yuǎn)之詩貌，暢達(dá)矯健之筆力，由此可以想見。

是集八卷，共有寫本、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謙牧堂自刊本、清雍正元年（1723）謙牧堂刻本、清雍正二年（1724）謙牧堂刻本、影印本五種。寫本，《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顧廷龍文集》載：“稿本原為涵芬樓所藏，‘一·二八’日軍入侵淞滬，與樓同毀，雖經(jīng)刻行，傳本不廣。手跡流傳，尤為稀見。”張任政于《張惠依文存》稱：“今北平某氏藏有鈔本一部，甚居奇，不輕示人……又有稿本全部，聞藏涵芬樓。”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謙牧堂自刊本，《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古籍舉要》《故宮珍本叢刊》著錄，國家圖書館、華東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藏。清雍正元年（1723）謙牧堂刻本，七行十六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1998年《四庫未收書輯刊》所錄影印本即據(jù)此本影印。清雍正二年（1724）謙牧堂刻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中國古籍總目》著錄，九行二十一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此外，《東莞倫氏續(xù)書樓藏書目錄》《清史稿·藝文志》《天咫偶聞》亦有所著錄，但版本不詳。

二、《益戒堂文鈔》

《益戒堂文鈔》收錄了納蘭揆敘賦六篇、頌五篇、論十篇、序十九篇、碑文九篇、雜著十五篇，題“長白揆敘愷功父惟實居士著”及“男永壽仁山甫謹(jǐn)較字”。可見，是集為納蘭揆敘著，其子納蘭永壽加以校對而成。

是集二卷，清康熙間謙牧堂自刊本，《東莞倫氏續(xù)書樓藏書目錄》《故宮珍本叢刊》《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古籍舉要》《清史稿·藝文志》《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九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白口，單黑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國家圖書館藏。

三、《益戒堂詩后集》

《益戒堂詩后集》收錄了納蘭揆敘康熙四十三年（1704）至康熙五十四年（1715）的詩。子納蘭永壽跋云：“（納蘭揆敘）間或于退食之余，興會所觸，發(fā)為吟詠，亦隨手散去，不暇編輯。”書前有勵廷儀序、雍正二年（1724）管淑寧序。勵廷儀序云：“其他吟詠性情之作，格調(diào)必本于唐人，而出入眉山蘇氏。”后輩管淑寧稱其詩“殆以老杜（杜甫）為經(jīng)，以大蘇（蘇軾）為緯，自出機杼以成一家者”。據(jù)勵管二人所言，再結(jié)合徐倬“（納蘭揆敘）用力于浣花（杜甫）、昌黎（韓愈）、眉山（蘇軾）”之語，可知納蘭揆敘詩之宗尚。蘇軾有雄直之氣，納蘭揆敘詩亦以氣象闊大、雄勁妥帖見長，《益戒堂詩后集》個中風(fēng)貌，可借此觀之。

是集八卷，有清雍正元年（1723）謙牧堂刻本、清雍正二年（1724）謙牧堂刻本、影印本三種。清雍正元年（1723）謙牧堂刻本，七行十六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1998年《四庫未收書輯刊》所錄影印本即據(jù)此本影印。清雍正二年（1724）謙牧堂刻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中國古籍總目》《中國版刻綜錄》著錄，九行二十一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國家圖書館藏。此外，《清史稿·藝文志》《天咫偶聞》亦著錄，版本不詳。

四、《樂靜堂集》

《樂靜堂集》收錄了納蘭揆敘康熙三十一年（1692）的詩三十五首和康熙三十二年（1693）的詩四十三首，各為一卷。書前有徐倬序，徐倬稱納蘭揆敘詩：“如九皋之鶴，唳徹于天，而霜清露白也；如紫府仙人，雪月交光，而獨立瑤臺之上也。”足見其詩之清削邈遠(yuǎn)。

是集二卷，清寫本，《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清史稿·藝文志》《中國古籍總目》著錄，八行二十字，小字雙行，無格，國家圖書館藏。今見盧氏所藏寫本，書前題有“四明盧氏抱經(jīng)樓藏鈔本”，鈐有“四明盧氏抱經(jīng)樓藏書印”“吳重憙私印”“海豐吳氏”，卷末有“國立北平圖書館藏”，可知是書曾為吳重憙所藏。吳重憙，字仲飴，精審于版本鑒別，“喜蓄金石圖籍，所收尤以舊抄為多”，與其父吳式芬、岳父陳介祺均以藏書聞世。

五、《雞肋集》

《雞肋集》收錄了納蘭揆敘早期古近體詩一百四十一首。書前題“長白揆敘愷功父惟實居士著”“男永壽仁山甫校訂”，有查慎行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所作序：“愷功性嗜吟詠，初從余游。年十四五，出語已壓時輩。余重至京師，愷功詩格一變，而為典贍老蒼。既自悔其少作……因為芟汰十之七八，名之曰《雞肋集》，示不忍棄云。”納蘭揆敘詩才早成，據(jù)此可略觀其詩風(fēng)變革之面目。

是集一卷，有清康熙間謙牧堂刻本、清雍正間刻本、影印本、清抄本四種。清康熙間謙牧堂刻本，《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清史稿·藝文志》《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九行二十字，黑口，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三字，國家圖書館、北京市文物局、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中國叢書子目目錄》《續(xù)修四庫全書》所著錄的影印本，即據(jù)此本影印。黃裳對清康熙間謙牧堂刻本有兩次記錄，一次見于《清代版刻一隅》：“前有癸酉長至后三日同學(xué)查慎行序……此集編成，愷功二十歲少年耳。當(dāng)是最初刻本，早于全集。雕槧精美，與內(nèi)府開板他書，一般無二。書中真字不缺筆，亦有作字不成者，豈刊于康熙而印于雍正初年，鏟而未盡耶？此本曾經(jīng)傅沅叔借讀，卷尾朱筆題字兩行，云‘辛巳冬至后日，假閱一過，錄出《碧云寺》《來青軒》二詩，以備入選。藏園老人識’。是一九四一年頃沅叔見此于京都翰文齋。書出潘伯寅家，流落書肆，沅叔多借閱之。可征流轉(zhuǎn)蹤跡。”一次見于《前塵夢影新錄》：“此愷功早歲詩課，慎行則曾授讀于明珠邸中者。大題次行屬名下更有唯實居士別號。此為潘祖蔭遺書，流落琉璃廠肆，傅沅叔假歸讀之，卷尾有朱筆跋兩行。卷中有‘書潛經(jīng)眼’小印，余自吳興俞氏收得。戔戔小冊，價與明刻等。余儲此以儷阿兄《通志堂集》。”其中“書潛經(jīng)眼”應(yīng)為傅增湘藏印。據(jù)黃裳記載，是集曾自潘伯寅家、翰文齋、琉璃廠肆等地流轉(zhuǎn)，為傅增湘借閱。具體刊印時間待考。清雍正間刻本，《古書經(jīng)眼錄》著錄，國家圖書館藏。清抄本，《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附于《樂靜堂集》后，八行二十字，小字雙行，無格，卷末鈐有“國立北平圖書館藏”，國家圖書館藏。

六、《隙光亭雜識》

《隙光亭雜識》文字超逸，張任政稱“談經(jīng)者居半，尤邃于書經(jīng)，其書六卷，后二卷皆注也”（《熙朝雅頌集》），收錄納蘭揆敘平日讀書所識，內(nèi)容駁雜，以經(jīng)史為主，亦有南北風(fēng)土習(xí)俗、物產(chǎn)人情與格物掌故、金石書畫之品評。據(jù)《八旗文經(jīng)》記錄，《隙光亭雜識》曾為楊鐘羲別錄，入《留垞叢書》。

是集六卷，有清康熙謙牧堂刻本、抄本、影印本三種。清康熙謙牧堂刻本，《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刻板綜錄》《八旗藝文編目》《東莞倫氏續(xù)書樓藏書目》《張惠衣文存》著錄，九行二十一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有“謙牧堂藏板”。每卷卷首題“長白揆敘愷功父惟實居士纂集”與“男永壽仁山甫謹(jǐn)校訂”，鈐有“詩龕書畫印”“詩龕藏書印”，曾為法式善所藏。是集為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南開大學(xué)圖書館、四川大學(xué)圖書館、臺北圖書館等藏。張任政稱：“昔滿人續(xù)廉藏有原本，后續(xù)氏歿，其書散佚，今東莞倫氏有藏本。”（《張惠依文存》）可知是書于續(xù)廉、倫明之手的流傳情況。另有1995年影印本，據(jù)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康熙間刻本所影印，被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今見刻本，卷一題下鈐有“詩龕書畫印”“詩龕藏書印”“欽訓(xùn)堂書畫記”。法式善，號詩龕先生，其中“詩龕書畫印”“詩龕藏書印”即其藏印。“欽訓(xùn)堂書畫記”則為清朝宗室愛新覺羅·永璥所有。愛新覺羅·永璥，字文玉，號益齋，以藏書之名飲譽當(dāng)時。抄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是集由姚元批校、三惜齋鈔錄，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藏。此外，《天咫偶聞》及橋川時雄《滿洲文學(xué)興廢考》亦有著錄，所言版本不詳。

七、《歷朝閨雅》

《歷朝閨雅》成書時間約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至康熙四十六年（1707）之間。是書收錄了唐、宋、元、明四朝的閨秀詩，據(jù)詩體分卷，卷內(nèi)又以朝代為序，作者包括宮妃、閨秀、妾婢等。書前有凡例、總目、作者集。卷首題“經(jīng)筵日講官 起居注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教習(xí)庶吉士加六級臣揆敘奉敕纂進(jìn)”，凡例共八則。

是書十二卷，清康熙武英殿刻本，《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中國古籍總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十行二十字，白口，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等藏。1998年《四庫未收書輯刊》所錄影印本即據(jù)康熙年間刻本所影印。今所見版本，書名下題有“無是樓藏書”，扉頁有“成都李氏收藏”，據(jù)此可知其曾為李一氓所藏。李一氓，精于校勘，曾主持國務(wù)院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亦富于藏書，尤以歷代詞集為勝。此外，《滿洲文學(xué)興廢考》亦有著錄，版本不詳。

八、其他作品

（一）《皇輿表》

《皇輿表》為清康熙年間歷史地理學(xué)年表類著作，納蘭揆敘奉敕參與編纂。是書凡十六卷，細(xì)考堯、舜、禹三代到明末各級行政區(qū)域的地理區(qū)劃與歷史沿革。

是書十六卷，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刊本，九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白口，單黑魚尾，左右雙邊，版心有“欽定皇輿全覽”，復(fù)旦大學(xué)圖書館、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等藏，1991年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曾據(jù)此版影印。

（二）《欽定詩經(jīng)傳說匯纂》

《欽定詩經(jīng)傳說匯纂》對《詩經(jīng)》逐篇訓(xùn)解，體例仿《周易折中》，納蘭揆敘奉敕參與編纂。

是書二十一卷，清雍正五年（1727）內(nèi)府刻本，十一行二十四字，白口，單黑魚尾，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嵊州市圖書館等藏。

（三）《御制避暑山莊詩》

康熙從承德行宮避暑山莊選出三十六景，每處賦詩一首，編成《御制避暑山莊詩》，納蘭揆敘參與注釋。

是書二卷，版本較繁。清康熙五十年（1711）武英殿刊滿文本，臺北故宮博物院、香港中文大學(xué)圖書館等藏；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武英殿刊朱墨套印本，臺北故宮博物院、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等藏，2012年國家圖書館出版影印本即據(jù)此影印，影印本由遼寧大學(xué)圖書館收藏。此外，還有清乾隆六年（1741）武英殿刻本、“民國”十九年（1930）武進(jìn)陶氏涉園石印本等，此不贅述。

納蘭揆敘自性穎敏，文才亦不遜于納蘭性德，康熙曾以“滿洲第一，今日漢人中亦推第一矣”稱之，其著述對于納蘭家族文學(xué)創(chuàng)作網(wǎng)絡(luò)的構(gòu)建與補充具有珍貴價值，亦有益于透視納蘭家族成員代以承繼的文化特質(zhì)與家風(fēng)家學(xué)，應(yīng)被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