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詩畫

父親打理家庭小院，繪出一幅生活的詩畫，成為家中一道靚麗的風景，給家里注入了生活的甜美。每當家人步入小院，就像入詩入畫一般，感覺美妙極了。

父親退休后，和母親一直在鄉下居住，垸里原有四五十戶人家，陸續搬到公路邊新房或住進城鎮的商品房里去了。父母年紀大了，沒有責任田耕種，閑得慌。那年春節過后，經我和妻子好說歹勸，終于把年近七旬的父母親從鄉下老家接到我們的小城居住。來到我們的小城后，忙慣了的父母親整天坐立不安，二老從樓上看到樓下，又來到我家的小院，尋思半天。父親說：

“我把這小院開發出來，可尋點事做，消磨時間。種上菜后，還可以讓你們享享口福。”

我不加思索地說：“您二老年紀這么大，不需要干活，到龍潭公園、濱江公園去，那里有很多老年人，你們想玩就玩，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樂呵呵打發時間，多好！”

后來父母親去了龍潭公園，見各種娛樂場所熱鬧非凡，嫌太吵。他倆又到濱江公園看看，二位老人覺得自己不會唱、不會跳，光看別人玩也沒啥意思。最后二老哪也不去了，父親找來收破爛的人，拉走我家院里兩板車廢物，又在小街商店里購回挖鋤、鏟刀，開始了小院的開發。母親則忙著撿拾破磚碎瓦，父親脫下皮夾克衣服，揮動挖鋤刨土整地，一個星期就把小院整理得平平展展的。

父親是一名退休的鄉鎮干部，在鄉鎮做過會計和統計工作，遇事喜歡盤算。他把這塊開發出的兩畝多的小院進行了一番合理的規劃布局，既種瓜種菜，又栽花栽果，構思著、設計著小院成為家中一道亮麗的風景時的模樣。

父親抓住春天播種的大好時光，他從農技站購回各種瓜菜豆新品種，邊下底肥邊播種。既種下能爬地生長的紅薯、花生、土豆，又種了能攀爬竹架和院墻生長的絲瓜、苦瓜、葫蘆、扁豆、豇豆，還充分利用廂邊種了黃豆、綠豆。他見縫插針，充分運用高桿、低桿，天上、地下的空間，實行立體化栽植，栽有十多種果樹，果樹分為幾個不同季節掛果。因為品種不同，成熟時間有早有遲，互相錯開掛果的季節，確保了月月有鮮果成熟品嘗，還避免了同時掛果吃不完壞掉造成浪費的可能。他還弄來大大小小花盤花缽，栽種各種花卉，同時挖了一口小池，既蓄水，又栽荷，還養魚，一舉多得。小院一時間變得春意盎然、熱鬧非凡，可稱得上“地盡其力，物盡其用”了。

父親種瓜菜豆，不打藥，不施化肥，從城郊養豬場挑來豬糞埋進土里，這樣避免了豬糞的氣味污染了空氣。父親說：“種環保天然蔬菜，讓全家人吃得放心、吃得健康。”他一天到晚忙碌著，給韭菜松松土，給小蔥澆澆水，給西紅柿掐掐尖，給南瓜摘摘葉。父親看到各種蔬菜、交錯纏繞的藤藤蔓蔓，開花的開花，結莢的吊莢，掛果的孕果，看到十多種花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爭奇斗艷。兩棵胖胖的仙人球身上剛長出幾個小仙人球，像繞膝的兒孫，眾星捧月般依偎在它寬厚的懷里，頭上卻又開出兩朵艷黃的花朵，煞是好看。太陽花在太陽出來后開得姹紫嫣紅，太陽西沉，像玩倦的孩童，一個個又收起花瓣，閉上瞌睡的眼睛，沉入夢鄉。夜來香開出花來，一簇簇不起眼的青白色的小花，像一個個細長的小喇叭壓彎了枝條，香味特別濃，熏得人頭暈。那盆亭亭玉立的茉莉，卵圓形對生葉子，在陽光照射下像片片薄玉，細瞧綠葉下躲著花蕾，正含苞待放，微風吹拂，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海棠開著深紅的花朵，玫瑰舒展著粉紅色的花瓣，兩種花如同絲綢般柔軟，棵棵花卉惹人喜愛。

每當父親來到小院，看到累累果實，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他情不自禁地來到桃樹下，鮮桃個個露出粉紅色的笑臉。見此情此景，我心中涌起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中“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李子成熟時，父親看到大李如杯如蛋，小李如彈如櫻，果熟芳香，心情愉悅，他隨口說出：“遠聞李子香，饞得流口水。輕輕咬兩口，滴滴潤心腸。”說得我們哈哈大笑。當他看到葡萄一串串、沉甸甸地掛在藤葉間時，我背誦：“才喜盤藤卷葉生，又驚壓架腤陰成。夏褰涼潤青油幕，秋摘甘寒黑水精。”蜜桔成熟時，父親來到黃澄澄、金燦燦的蜜桔樹下，個個蜜桔流彩溢金，我不禁想起詩人屈原在《橘頌》中盛贊“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的詩句和“廓其無求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的屈原的風格與品質。這是屈原頌揚的美德，也正是新時代人民追求的高尚的情操和精神境界。

看滿院花花果果，父親滿臉笑容，樂滋滋地說：“誰也沒想到這孬土地上也能長出這么像樣的瓜菜花果來。”聽母親講，父親為耕耘這小院吃了不少苦頭。他有空就鉆進這院里頭，扯草、間苗、理藤、打尖、抹杈、整枝、捉蟲。蔬菜一從土里冒出小腦袋來，大批蟲子就冒出來了：蝸牛、瓢蟲、天蛾、放屁蟲，數不勝數。父親每天蹲在廂坊上，一棵菜、一棵豆地捉蟲，蟲沒完沒了，他就想出個好辦法，在菜豆根部撒上石灰，在葉藤上，趁夜晚露水時，撒上鄉下稻草灰。病蟲怕灰，被治住了。果樹瘋長，剪枝，抹杈，不讓它光長枝葉。果樹花盛時，還須合理摘花，避免掛果太密。通過摘花，想讓那棵樹掛多少果就掛多少果。

瓜菜豆和水果成熟時，父親每天早早起床，提著竹籃和筲箕，一頭鉆進院里采摘成熟的瓜菜豆和水果。每當家人嘗到自種的蔬菜和水果時，都贊不絕口，感謝父親辛勤勞動帶給全家人的好口福。父親還不忘給左鄰右舍送去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鄰居們都一謝再謝地說：“感謝您老人家，讓我們品嘗到了無公害、綠色的蔬菜水果。”

小院滿目青綠，充滿著勃勃生機和無限希望。父親每天樂在其中，母親每天抱著孫兒來院里走走，聞聞花香。親友來訪，都驚奇于這院里的風光美景，他們向母親索要瓜菜豆種，回去后紛紛效仿。我和妻子每天至少要到小院走上兩三次。呼吸新鮮空氣，觀賞小院美景，身心都放松了。原來體弱多病的父親，現在滿臉紅光，精氣神特別好。

我打趣地問：“爸，您還想不想鄉下的老家？”

父親大手一揮，說：“我舍不得這小院啊，現在我一時一刻也不想離開這個小院了！”

程道炳：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先后有報告文學、散文、小說等作品見諸報刊。已出版《奇山秀水游》《心靈享受的美食》和《茶靈魂之飲》等多本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