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下旬,在提前舉行的伊朗總統大選之前,在位于德黑蘭一處戒備森嚴的住所內,哈梅內伊緊急召集了他最信任的幾位顧問,召開了至少三次會議。據一位在會議現場的伊朗官員透露,哈梅內伊認為,伊朗需要一位能夠吸引社會不同階層的總統候選人,來引導選民投出更多的選票。當時就有猜測認為,總統候選人中,很可能會加入一位低調且溫和的改革派。
隨后,改革派公布了三名候選人,相較于其他兩位候選人,佩澤希齊揚被認為是合適的人選。首先,他雖然屬于伊朗改革派陣營,但從履歷來看,他是伊朗政權的忠實擁護者,多次表示效忠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其次,他的阿塞拜疆血統以及平民主義形象,能夠吸引更多少數民族和女性的選票,而這些往往是投票率最低的群體;再次,佩澤希齊揚參加過兩伊戰爭,可以與伊斯蘭革命衛隊建立良好的關系。
最終,憲法監護委員會為佩澤希齊揚開了綠燈。
69歲的佩澤希齊揚曾是一位心臟外科醫生、醫學院校長和衛生部門官員。在公開場合,他說話輕柔,言辭謙遜。一直到前往德黑蘭正式踏入政壇前,佩澤希齊揚還堅持每周為患者做一次手術。他的著裝風格也始終如一,習慣穿運動夾克,而不是西裝。他多次表示,希望一直可以作為一個“普通伊朗人”生活,忠于自己。
在一段佩澤希齊揚的競選視頻中,他獨自走過一片綠樹成蔭的墓地,緩緩坐在一塊墓碑旁邊,上面刻著妻子法特米的名字。片刻之后,佩澤希齊揚回到車里,淚流滿面。在伊朗政界人士中,公開表白愛情并不常見,在鏡頭前為愛人落淚更是罕見。
很多伊朗人,也是從這個視頻了解到這位候選人的家庭故事。妻子和小兒子30年前因交通意外去世后,佩澤希齊揚從未再婚,獨自撫養三個兒女長大。有伊朗學者認為,這些都能夠證明佩澤希齊揚的可靠性。佩澤希齊揚也向選民承諾:“就像在妻子去世后,全力支持家人一樣,我也會全力支持伊朗人民?!?/p>
在幾十年的同事與密友眼里,佩澤希齊揚是一名務實的技術型官員。出任大不里士醫學院校長期間,佩澤希齊揚領導了一項普及醫療機構的項目,在東阿塞拜疆農村地區新建了600家診所,不僅贏得了世界衛生組織的認可,也讓他后來擔任大不里士選區議員時具有很高聲望。
競選期間,佩澤希齊揚得到了前總統哈塔米、魯哈尼,前第一副總統埃斯哈克·漢吉里等重要政治家的全力支持,前外長扎里夫前往多個城市為佩澤希齊揚站臺造勢。分析認為,這些在推動解決伊核問題過程中發揮過作用的重量級人物,如今正在幫助佩澤希齊揚將改革派陣營團結起來。
佩澤希齊揚的父親是阿塞拜疆人,母親是庫爾德人,這也使得他與伊朗大多數以波斯人為主的權力精英有所不同。佩澤希齊揚代表著更加務實的立場,主張與全球建立聯系,繼續推動達成核協議。
在當今伊朗的權力架構下,保守派的基本盤依舊強勁,目前,反對佩澤希齊揚公開推行改革議程的強硬保守派,依舊掌握著伊朗政權的許多重要職位。從歷史上看,伊朗的重大外交政策,往往要經過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廣泛辯論,才能夠得以出臺。如今的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許多關鍵職位,還是資歷深厚的保守派人物。
佩澤希齊揚勝選后,強硬派媒體一直在使用各種手段,來提高國民對尚未成立的政府的期望。改革派報紙《同胞報》報道:“強硬派假裝萊希總統留給新總統的,是一匹上了鞍的好馬,誰都可以輕松駕馭。”
而事實卻是,新政府成立的第一天就將面臨經濟和政治的諸多問題,包括異常高的預算赤字、不斷上升的通貨膨脹、居高不下的失業率,以及許多與制裁有關的問題。有經濟學家預測,伊朗新政府在9月就將很快面臨一系列經濟挑戰,包括償還萊希政府遺留下的約150億美元的債務。
從競選期間的表態來看,作為改革派代表的佩澤希齊揚,有意愿為伊朗的經濟、社會、外交注入一定的活力。但伊朗權力結構并沒有根本性變化,總統受制于最高領袖,并非國家最高領導人,佩澤希齊揚如果想真正把改革派的主張變成政策,道路將十分曲折。
根據伊朗憲法,最高領袖哈梅內伊負責制定和監督“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總體政策”,這意味著哈梅內伊會決定伊朗國內和外交政策的基調和方向。此外,最高領袖還是武裝部隊的總司令。不僅如此,哈梅內伊還有權任命和罷免司法機構、國家廣播電視網絡的領導人以及伊斯蘭革命衛隊的最高指揮官。
如今的憲法監護委員會12名成員中,有6人由哈梅內伊直接任命。佩澤希齊揚隨后證實,其內閣成員只有在與哈梅內伊磋商并獲得其批準后,才會最終任命。
佩澤希齊揚可能有一些回旋空間,但也面臨很多結構性障礙。如果佩澤希齊揚想要兌現自己改革的承諾,比如放松強制女性戴頭巾的法令、取消對互聯網的限制、施行自由市場經濟計劃等,最后都需要獲得哈梅內伊的認可。
而在對外政策上,有內部消息顯示,哈梅內伊已經建議佩澤希齊揚追隨已故總統萊希的腳步。
“佩澤希齊揚的角色更像是協調者,而不是決策者。這意味著他將是一位謹慎的政治領導人,至少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不會挑戰伊朗的其他權力中心?!狈治黾抑赋?,盡管如此,在強硬派掌控關鍵職能的權力結構下,為改革派重新找到出路和平衡,已經成為佩澤希齊揚目前最艱巨的挑戰。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