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拜登于7月21日宣布放棄謀求連任,同時明確表態支持副總統哈里斯接替他競選第47任總統。這一變動發生在僅距11月5日決選日不足四個月的關鍵時段,民主黨選舉陣營并未因候選人變更而陷入混亂,反而一掃拜登競選不利帶來的迷離與錯愕,迅速形成新的勢頭。正是哈里斯切入選戰的獨特時機,加之其自身展現的潛在能力,造就了這次“絲滑補位”。
民主黨候選人的更換激發了民意。在拜登退選后的一天之內,精力旺盛的哈里斯幾乎沒有離開電話機,通過線上會議等方式吸引了大量對民主黨本已心灰意冷傾向于把票投給特朗普的白人女性,還累計籌集了高達8100萬美元的競選資金,創下歷屆大選的24小時籌款紀錄。僅在7月份,哈里斯競選團隊就籌到3.1億美元,讓民主黨陣營的累計籌款總額以歷史最快速度突破了10億美元大關。
從民調數據看,民主黨在哈里斯脫穎而出后迅速縮小與共和黨的差距并實現了局部反超。正是少數族裔、女性和年輕選民的支持推動了這一變化。截至8月中旬,幾乎所有民調數據都顯示哈里斯取得了相對特朗普約三個百分點的領先優勢。眾議員史蒂芬·霍斯福德將哈里斯參選稱作“在對的時間出現對的人”。
哈里斯接過的是拜登留下的競選爛攤子,經過一番運作,卻一舉打破了民主黨連續幾個月來的“死氣沉沉”局面,為2024年美國大選注入新的動能與不確定性。
面對這位比特朗普年輕近20歲的少數族裔女政客,共和黨及親共和黨政治群體屢試不爽的“老人牌”不再適用,被迫調整策略。然而,從最初質疑哈里斯參選的合法性,到諷刺她僅靠膚色和性別打“多元化、公平與包容”嘴炮而非實力上位,共和黨的種種回應顯得無法聚焦,收效甚微。特朗普基于理想主義選擇的副總統候選人萬斯,則在后續競選活動中展現出不穩定狀態,其過往言論也被不斷起底,一時還不能成為共和黨陣營的“加分項”。
反觀民主黨,競選團隊獲得了更多策略選項。相比拜登將大部分精力用于攻擊對方的政策,哈里斯迅速給自己和所屬黨派打上了“年輕”“有未來”的標簽,同時極力突出近20年的“一線法律從業者”身份,打造“法制候選人”形象,以凸顯特朗普“反法律”“不道德”的一面,積極構建本次大選是“檢察官對陣重罪犯”的敘事。民主黨集會期間,人群中頻頻高喊把特朗普“關起來”的口號,正是這一策略的回響。
在對外展示特點和能力的同時,哈里斯也擺出一定的“示弱”姿態,通過獲取公眾同情“以退為進”。在籌款活動上,哈里斯坦承自己代表的民主黨陣營在選舉中處于下風,是“弱勢群體”。許多觀察者相信,相比浮夸的“肌肉展示”,對自身更為理性和客觀的認知反倒可以吸引中間選民的目光,給民主黨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益。
哈里斯鎖定總統候選人提名后,立即著手挑選競選搭檔,僅用不到半個月時間就確定了明尼蘇達州州長蒂姆·沃爾茲這個“最不壞的選擇”。媒體評論稱,相對于特朗普對萬斯的“理想主義選擇”,哈里斯對沃爾茲作出的則是“現實主義選擇”,兩人是“利于政治的競選組合”。
老實巴交卻又口才甚佳的沃爾茲受到民主黨進步派的歡迎,中間派對他也不反感,這就令民主黨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多樣性”,黨內力量得到凝聚。與此同時,帶著“中西部白人老爹”形象出戰的沃爾茲表現出與哈里斯的互補性,可以幫助她爭取勞工群體、白人藍領和65歲以上老年人以及城郊白人群體的支持。
相比拜登競選時囿于防御的被動姿態,哈里斯通過“借力打力”的方式主動向特朗普發起反擊。哈里斯及其團隊將競選主題定為“自由”,顯然是對民主黨在大選前期將特朗普界定為“對民主制度的威脅”的繼承和發展,并且努力使這種界定顯得更“接地氣”從而更易被美國民眾所接受。
哈里斯團隊將萬斯視為對手的“軟肋”,不僅對其極端言論予以抨擊,更是翻出三年前萬斯將哈里斯稱作“無子愛貓女”的“舊賬”加以撻伐。保守智庫傳統基金會一年前為共和黨編制的厚達900頁的《2025計劃》同樣成為哈里斯的靶子,她將特朗普“抽干華盛頓沼澤”的目標描述為“想要建立新的沼澤”。在此基礎上,哈里斯團隊將特朗普、萬斯和他們所代表的極端共和黨人稱作一群令人難以理解的“奇葩”。
7月21日,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的黨派集會上公開嘲諷“只會大笑”的哈里斯是位軟弱且不足為懼的對手。當時,共和黨因針對特朗普的暗殺事件而展現出空前的團結和熱情,特朗普更是在隨后于威斯康星州召開的黨代會上光芒四射。然而,面對民主黨的策略調整和哈里斯展現的勢頭,曾經輕蔑以待的特朗普不敢再掉以輕心,也在調整競選策略,目前能觀察到的跡象是,對發起人身攻擊有所收斂,加強對共和黨各方面政策的宣傳和解釋。
特朗普8月8日在海湖莊園舉行新聞發布會,8月12日與特斯拉公司CEO埃隆·馬斯克進行線上直播對話,此外還一改聽聞哈里斯接替拜登競選時的第一反應,同意9月10日在福克斯新聞臺與她進行新一輪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這些都表明,向來不乏媒體關注的特朗普已將哈里斯視作“致命的對手”,開始主動爭奪聚光燈。
過去三年多,在充斥職業技術官僚和“政策老油條”的拜登執政團隊中,哈里斯鮮有機會能公開闡釋自己的施政理念,更缺乏展現自身能力的契機。在副總統崗位上,哈里斯保持著相對低調的姿態——當聚光燈打在拜登及其決策團隊身上時,哈里斯往往處于光芒的邊緣。這種情況也導致大部分人對哈里斯缺乏了解,認為她的政策偏好與拜登如出一轍,甚至缺乏自主決策能力。
然而,許多有機會接近拜登政府的人最近在接受美國媒體采訪時表示,哈里斯知曉并積極參與的事情“遠比新聞報道中的多”。作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法定成員,哈里斯悉數參加了過去幾年有關美國重要內外政策的關鍵討論,也獲得了大量與總統共同聽取每日情報簡報的機會。
盡管哈里斯保持緘默,但卻始終是各類關鍵信息的接受者,以及美國復雜決策機制的親歷人。如果哈里斯具有足夠的政治智慧,那么這種歷練必會潛移默化地對她產生影響,并轉化為她自己的政策理念。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