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銀杏葉變黃的日子,外祖母就開始準備“香面豆”。從此我出門時衣兜里就有了這些饞人的東西。
這天,我坐在一棵大野椿樹下,看到樹旁的草叢中探出來一張灰白的小臉。
我和它臉對著臉看,一下怔住了。它像小狗那么大,黑鼻頭,粉紅的小嘴,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它的鼻子在用力嗅著,一只前爪往前抬起一點,又害怕地收回。這是一只小銀狐。我輕輕叫了一聲,它立刻把頭縮回,不見了。
我將十幾粒“香面豆”放在野椿葉上,往前推了推,然后躲到一邊等它出來。幾分鐘過去了,小銀狐在草叢中發出“費費”聲,卻不露面。我學它的叫聲,喊出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菲菲。
又待了一會兒,草叢間再次閃出那張灰白色的小臉。這次它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按住野椿葉子,飛快地吃掉了上面的東西。
我從灌木后面出來,但不敢湊得太近,只把手伸向它,掌心里全是“香面豆”。它看看我的臉,又低頭看看我的手,沒有往前。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最后,我把“香面豆”放在樹葉上,走開了。
我一連許多天都去林子里,希望再次看到那只小銀狐。那里一切如舊,只是我再也沒有見到那張可愛的小臉了。
我對外祖母說起了那天的經歷,她仔細聽了,嘆了口氣:“它們啊!”然后就不再說什么。她大概想起了以前的貓:我們家原來有一只漂亮的貓,它在林子里和野物打架,受傷后就再也沒有回來。“貓太好強了,也是自尊心強的動物,到了最后的日子,就會離開人。”外祖母擦著眼睛。就因為難過,她再也沒有養過貓。
夜里我依偎在外祖母身旁,懇求說:“我們養一只貓吧。一只狗也行。我要摟著它們睡覺。”
“狗是不能睡在炕上的。貓還差不多。”她的手搭過來,撫摸我的頭發。她不再說話,也沒有答應我的請求。
第二天早晨,我醒得很晚,醒后看到窗戶上有一張灰白的小臉,我揉揉眼睛坐起,窗上卻又什么都沒有了,只有耀眼的霞光。在小院里,我看到榆樹枝丫間有什么閃了一下,我的心怦怦跳起來:有一張似曾相識的小臉。
“菲菲!”我喊了一聲。我心上一陣滾燙,迎著它伸出兩只手。這次它竟然走過來,在離我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住。我從衣兜里取了一把“香面豆”,它迎著氣味,來到跟前。我一陣沖動,用力把它抱在懷里,然后不管它怎樣掙扎,抱到屋內,飛快關門。
外祖母看見了,臉上是吃驚的神色。
菲菲掙出身子,跳上炕頭,又躥到窗戶上。它發出一連串的哼唧聲,接著是“嗤嗤”的威嚇聲,從我的頭頂一躍而過。
外祖母在緊急時刻打開門。菲菲飛一樣逃離。它跑出院門后也沒有放慢腳步,直到消失。我怔怔地站在門口。這樣過去了十幾分鐘,茅屋旁的大李子樹下好像有什么在動,我定睛一看, 原來是它:緊貼樹干站著,正注視著我。我們對視了一小會兒,它低下頭,一顛一顛地跑進了林子里。
這個夜晚我有些難過。外祖母安慰我說:“狐貍有狐貍的事情。”停了一會兒又說,“再就是……它不相信我們。”
“它會相信我們的!”
外祖母搖頭:“不會的。我們當中有獵人。”
“大家都不是獵人……”
“不,只一個就夠了。”
從那天以后,一直到天冷,我再也沒有見到銀狐菲菲。我有一天夢見它隔著窗戶望向屋里,鼻孔噴出兩道白汽。早晨起來一看,下雪了。
打開柵欄門,第一眼看到的是門前雪地上有幾行清晰的蹄印。
(選自《童話王國·文學大師班》2021年第11期,有刪改)
品讀
本文用細膩的筆觸講述了“我”與一只銀狐的奇妙相遇,通過豐富的神態和動作描寫,刻畫了一只充滿靈性的小銀狐的形象,字里行間洋溢著童真,開放式的結尾耐人尋味。全文表達了對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