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下一只螞蟻

最近幾年，科學家們發現了野生動物化身為醫生的各種方式。

狐猴會嚼碎千足蟲來防范腸道寄生蟲，大猩猩和紅毛猩猩都被看到往傷口上涂敷藥膏，蜜蜂則因在蜂巢里鋪上抗菌植物成分而出名，而這只是幾個例子。

現在，研究人員描述了一種在動物界前所未見的醫療程序——截肢。雖然人類已有30000年的截肢手術歷史，但這次的操刀醫生是不起眼的工蟻。

佛羅里達弓背蟻（Camponotus floridanus）群落的生活有時危險重重，附近還有其他群落時更是如此。相鄰蟻群在日落之后交戰并不罕見，而戰爭又會留下許多受傷的覓食螞蟻。

“如果傷口在肢體腿節處的較高位置，它們就會切斷這條腿。”德國維爾茨堡大學（University of Würzburg）行為生態學家埃里克·弗蘭克（Erik Frank）說，“但我們驚訝地發現，當傷口在肢體更下方，就不會采取截肢。”

此外，接受任意一種治療的螞蟻的存活率都高于受傷后遠離姐妹照顧的那些螞蟻。

“因此，它們不僅是在進行另一種切斷肢體的醫療處理，同時它們還能以某種方式正確診斷傷情，然后據此施行治療。”弗蘭克說。他是2024年7月2日發表在《當代生物學》（Current Biology）的這一研究成果的主要作者。

不落下一只螞蟻

有些蜥蜴會斷尾，還有些昆蟲和蜘蛛在遭到掠食者襲擊時棄尾而逃，這種防御行為被稱為“自切”；佛羅里達弓背蟻的截肢則是另一種行為。

之所以這么說，部分是因為負傷的螞蟻似乎是自愿參與“手術”的。

“我發現在整個截肢活動中，它們的合作自如得令人震驚。”弗蘭克說，“你會看到受傷的螞蟻伸出傷腿，然后其他螞蟻就過來兇殘地啃咬那條腿，一次持續好幾分鐘……而傷員看起來沒有任何怨言。”

未發表的數據顯示，佛羅里達弓背蟻的另一個近親——費拉弓背蟻（Camponotus fellah），也展現出截肢習性。

盡管科學家還無法確切地說螞蟻及其他昆蟲是否會感到疼痛，又能感知到什9c6ef08d3bb4fcd3c32cf4b5a9483539f2555be585a82ccefba4e075c535d45a么程度，不過我們現已知道螞蟻的醫療選擇似乎總是相當成功。

對于肢體末段的創傷，同一個蟻群的成員將用口器進行著魔般的梳洗，這可能是為了清除會引起致命感染的致病菌。

這種傷勢的螞蟻經由姐妹的梳洗，存活率達到75%左右；相比之下，研究人員發現，脛節受傷而與蟻窩成員不在一處的螞蟻只有15%的存活率。

與此類似，腿節受傷的螞蟻在未接受治療的情況下只有40%的概率能活下來，而截肢以后的幸存率則會提高到90%～95%。

和蠑螈等動物不一樣，螞蟻腿一旦失去就不會再長回來，因此活下來就是它們的目標。

這些并不是第一批被觀察到會治療傷口的螞蟻。弗蘭克與同事此前發現，會獵食白蟻的馬塔貝勒蟻（Megaponera analis）擁有分泌抗菌化合物和蛋白質的腺體，它們把這些分泌物大量涂抹在傷口上。

可是，雖然大部分螞蟻都有這種腺體，佛羅里達弓背蟻好像在演化的歷程中把它弄丟了。弗蘭克說，這就是為何這一品種演化出了另一種辦法護理傷員。

“螞蟻之不同于螞蟻，堪比老鼠不同于大象或獅子。”弗蘭克說，“因此，不同品種的螞蟻的習性及自然歷史都是一本本巨著。”

“社群生活的優勢”

“這一發現是如此有趣。”美國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昆蟲學家、專攻螞蟻研究的國家地理學會探險家科麗·莫羅（Corrie Moreau）說。

“這些研究人員不僅證明了截肢能提高存活率，還展示了孤立無援的螞蟻無法咬斷自己的腿，因此更容易死亡。”莫羅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

除了保衛家園、照料后代和進行勞動分工，研究還提示了另一個在群落里生活的優勢。莫羅說：“誰能想到讓你的姐妹咬掉你的腿也是社群生活的另一大好處呢？”

目前尚不清楚螞蟻中的截肢行為有多普遍，不過初步證據表明，其他與佛羅里達弓背蟻親緣關系很近的品種也可能通過互相切斷肢體療傷。

弗蘭克團隊也希望能解決證據所展現的其他遺留問題，包括螞蟻還會采取哪些其他策略治療創傷和抗感染，另外，它們對疼痛的感知又有多少。

但至少，這項研究為莫羅解決了一個很大的疑問。

“作為一個在全世界到處收集螞蟻的人，我總是驚嘆于螞蟻用僅僅5條腿行走的情景。”她說，“但我從沒想到過它們的腿可能就是被自己的姐妹咬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