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散文

滹沱河岸邊的村莊

◎賈小勇

周末，我喜歡騎車繞著河北鄉(xiāng)下轉(zhuǎn)悠。出了縣城，向西而行，公路就變窄了，但來來往往的車不見少，拉貨的車居多，石頭板材、鋼筋水泥、蔬菜食品等，往往是裝載成品的車往城里方向駛?cè)ィb載半成品的車駛向鄉(xiāng)下。路上也有很多轎車，急急地駛向城市，也駛向村莊，來來往往就匯成了車流。

通往村里的路是熱鬧的。路兩側(cè)擺滿了一個個經(jīng)營日常生活用品的攤位，這些攤位自發(fā)形成，多是自產(chǎn)自銷的蔬菜、水果。也有從批發(fā)市場躉來的家用品、婦女和孩子的衣服，款式新穎，價格卻低廉。凡是買主，都要一番討價還價，雙方議定好了價格，手機掃碼支付，快捷方便。

前方坡路微陡，我腳下用力一蹬，自行車便上了一座橋。橋兩側(cè)安裝護欄，橋下流水微微蕩漾，細密的波紋甚是喜人。橋頭牌子寫著“飲用水源，嚴禁投物”，原來這是南水北調(diào)工程幾年前延伸至此，城里喝的水都由這條河輸送而來。清清的河水歡快地向北流去，像一首悠長的抒情樂曲。

下了橋，再穿過一座高架橋的橋洞，前方就是一個村莊。村口的學校很顯眼，校園規(guī)整、干凈，門口豎起的桿子上國旗飄揚，墻體上寫著“播種希望，收獲明天”幾個金色大字，令人振奮，充滿期待。走進村里，街道干凈整潔，路兩側(cè)綠植遍布，最惹人的是那石榴樹，石榴花在萬綠叢中怦然綻放，花紅如火，熱烈歡快。

在村中一座新建好的園子里，幾位村民正圍坐著笑呵呵嘮家常，說早先這里是垃圾場，荒草叢生，后來縣里實施鄉(xiāng)村振興示范區(qū)建設(shè)，給每條道路進行了硬化和村貌環(huán)境整治。村委帶領(lǐng)全村村民拔除荒草、清運垃圾、鋪磚整路，這樣一來，舊貌換新顏！我聽著村民們暢懷聊天，這是老百姓的心底話啊！

繼續(xù)往前走，村里的街巷狹長，家家戶戶房屋連著房屋，圍墻連著圍墻。臨街墻體一律白色，墻裙均為灰色，街道就顯得清爽整潔。墻上掛著宣傳牌，內(nèi)容積極向上又貼近生活，譬如“勤為本：人的一生要以勤勞為根本”，又如“禮之用，和為貴，就是說按照禮來處理一切事情，各種關(guān)系都能恰到好處，彼此融洽”。走在街巷里，看著來來往往的樸實村民，讓人感受到日子里的本分、自然中的和諧。

村子不大，不到十分鐘就走到了村外。出了村，在不遠的地方，我看到一大片茅草地。茅草郁郁蔥蔥，茁壯茂密，隨風舞動，陣陣波瀾，恰似草的海。茅草細長嫩綠，葉片柔軟翠薄，陽光照耀之下，一派清新明亮的綠。我納悶，為何種植這么多茅草呢？不一時，草地間有人影移動，慢慢向我這邊走來，想來這人便是草地的主人。我把自行車停在一邊，迎上前去問話。

這位中年人告訴我，這原是臨河的沙灘地，土壤松散透氣，營養(yǎng)不高，種植農(nóng)作物成本高、收成低，村里的老百姓看到這片沙地就直皺眉頭。近幾年來，村里因地制宜，調(diào)整優(yōu)化種植結(jié)構(gòu)，聘請縣里的專業(yè)技師多次到沙地測驗和商討，根據(jù)沙灘地松軟透氣的特點，種植了這片近五百畝地的中草藥白茅根，這些白茅根已被商家提前預購了。中年人不無得意地說：“過去的荒灘野地，如今成了村民致富的聚寶盆，這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得好啊！明年再增種些。”

聽罷，我驚嘆，這真是人與時和，地與物和，和合共生啊！此時，陽光熱而不烈，腳下的自行車輪悠悠轉(zhuǎn)著，一切恰到好處。

這個村莊叫大孫村，村南就是碧波蕩漾的滹沱河。在古老的滹沱河岸邊，我感慨萬千：祝福你，祥和美好的村莊。

（選自《人民日報》2023年6月19日）

●讀與悟

滹沱河邊的大孫村是千千萬萬個中國新農(nóng)村的縮影。在這個小小的村莊里，我們跟隨作者的騎行之路，看到了新農(nóng)村的新面貌：熱鬧非凡的公路、干凈整潔的村容和因地制宜的茅草地……“勤為本”“和為貴”的標語，體現(xiàn)了中國人祖祖輩輩勤勞致富、謙和行事的精神風貌。

●讀與寫

文章運用“移步換景”的寫作方法，為我們描述了作者一路騎行的所見、所感、所思，與課本中的《小石潭記》《壺口瀑布》所用方法相同，同學們可進行對比閱讀，嘗試用此方法寫作。

石榴花開

◎紀明濤

我不由得停下腳步，走近柵欄，來到石榴樹下，仔細端詳。昨夜下了一陣小雨，空氣是那樣清新，石榴樹的枝葉上還有一層水滴。綠葉紅花，點綴滴滴晶瑩露水，石榴花越發(fā)顯得纖細、秀美、嬌艷。漫步于石榴樹下的蜿蜒小徑，我忽然讀懂了蘇軾口中的“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此時，恰是石榴花開時節(jié)的最美寫照。

古人把石榴稱作“丹若”，就是取自石榴花的顏色。據(jù)《廣群芳譜》記載：“石榴，一名丹若，本草云，若木乃扶桑之名，榴花丹頰似之，故亦有丹若之稱……”說起來石榴算是外來物種，漢朝時傳入我國。先是在皇家苑囿中栽種，后來隨著時代變遷，才飛入尋常百姓家。

紅紅的石榴花，一樹樹，一簇簇，一團團，抓人眼球，張力十足，灼熱，爛漫，飛揚，充滿了蓬勃的生命感，成為初夏時節(jié)一道絢麗的風景線。望著石榴花，遐想著金秋時滿樹的石榴果，我的思緒又飄飛到老家的那棵石榴樹身上。記不清楚是哪一年，母親在院子里栽下了一棵石榴樹。依稀聽母親說，那棵石榴樹是從二姨家移栽過來的。剛栽種的時候，它只有大拇指般粗細，起初我沒怎么關(guān)注過它。直到幾年后，石榴樹枝繁葉茂，石榴花怒放，秋后果實累累，讓兒時的我有了大快朵頤的快樂，那棵石榴樹才走進我清晰的記憶里。在零食匱乏的年代，那棵石榴樹結(jié)出的果實，汁液飽滿，甜而不酸，還未入口，已讓我滿口生津，成為我童年味蕾的一份留戀。

石榴樹很容易培植，母親每年都通過壓枝生根的方法培育幼苗，對有需要的左鄰右舍，母親總是把幼苗慷慨相贈。石榴樹的成長少不了母親的精心呵護，經(jīng)過幾十年的生長，石榴樹的軀干已有碗口那么粗，扭轉(zhuǎn)著樹干向上攀援著，斑斑駁駁，疙疙瘩瘩，仿佛寫滿了歲月的滄桑。每次看到那棵石榴樹，我的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母親勞作的身影。母親用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操持著農(nóng)活和家務(wù)，日復一日地為家庭付出，從無怨言。石榴樹的品格，不正像我的母親嗎？沒有奢華的外表，卻勤勤懇懇，甘于奉獻。

盛夏，石榴樹如傘一般的樹冠下更是成了人們乘涼休憩的好地方。每到這個時候，母親便在石榴樹下擺上吃飯的方桌，一家人圍坐在方桌四周，迎著東南吹來的涼風，邊吃飯邊聊天，好不愜意。晚飯后，母親在樹下做一些諸如納新鞋底之類的針線活，有時也會給我講岳飛、海瑞的故事，教我一些做人的道理。十月份是石榴收獲的時節(jié)，細心的母親總是按成熟的先后順序采摘。有時候摘得晚了，一些石榴就會裂開口子，露出鮮紅的石榴籽，引得眾多鳥兒爭食。母親把采摘下來的石榴保存得特別仔細，先是將石榴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待石榴皮的水分蒸發(fā)后，在干燥的石榴外面包上一層紙，然后放在透氣的紙箱里，等到春節(jié)期間拿出來招待客人。

“卻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開。”此刻，眼前的石榴花活潑、靈動，像一簇簇跳動的火苗，又像一片紅艷艷的晚霞，充滿生機，熱烈熱鬧。老屋、古巷、石板路、石榴花，在今天的都市里似乎很難找到了，而眼前的這幾株石榴樹濃縮了故鄉(xiāng)的遠影，濃縮了我兒時的記憶與快樂，也濃縮了我對故鄉(xiāng)依依不舍的思念。

（選自《人民日報》2023年6月25日，有刪改）

●讀與悟

一棵石榴樹，思緒回故鄉(xiāng)。作者筆下的石榴樹，既有都市里鬧中取靜的悠然之感，也有老屋下與母親相伴的歡樂回憶，它們都是同樣的爛漫、靈動。文中描寫的石榴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棵樹，還是母親的化身，它會令作者再憶母親之身姿，再嘆母親之勤懇、奉獻。而這份回憶中并非只有對母親的懷念，也有對過往生活的留戀與不舍。

●讀與寫

文章運用多種寫作手法，最值得借鑒的是第四段中的“借物喻人”法。我們在寫景物類散文時，不僅要專注于描繪景色之美，還要注意景與人的關(guān)聯(lián)，如這篇文章便由石榴樹“沒有奢華的外表，卻勤勤懇懇，甘于奉獻”的品格聯(lián)想到母親，自然貼切。我們可以在平時的寫作中學習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