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子說:“萬物皆出于機,皆入于機。”機是細小的粒子、精微的能量,也是琴弦上振動的、吹開百花以及喚醒萬物的微風。世間的一切,來于塵土,歸于塵土。
如果我們安靜地坐下來,細細體味,就會發現我們處于生與死的旅程之中。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我們都無法停住腳步,會不由自主地被時間裹挾著往前走。我們跌宕起伏的人生,只是一條隨機拋落在虛空中的幾何線段。短短的生命線如飛蓬一般,隨風飄蕩。我們如此孤獨,又如此倔強。我們渴望與另一種人生相接,把這條線連得更長,甚至織成一張網,像蜘蛛的網。窗口的蛛網還在,那只結網的蜘蛛已經化成塵土。再也沒有人知道,那張網上上演過怎樣波瀾壯闊的史詩、你死我活的爭斗、刻骨銘心的情仇,或者沉默的一生——簡單又平凡。
天色漸晚,一縷陽光斜照進來,照在這張再也無人修補的蛛網上,破敗的蛛網一下子變得晶瑩剔透,閃著動人心魄的美麗、巧奪天工的精致甚至神性的光芒,仿佛貝尼尼或者弗朗西斯科·奎洛羅用畢生的心血雕鑿出的藝術品。這件亦真亦幻的藝術品,是蜘蛛的一生,也是我們的一生。
(晨 風摘自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一只山雀總會懂另一只山雀》一書,〔美〕羅伯特·拉西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