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與科技融合的現狀與路徑

2023年6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強調，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更有力地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建設中華現代文明。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技術飛速革新，為生產生活帶來變革，新技術廣泛應用于傳統文化保護和現代文化的生產開發中，助力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2021年，文化和旅游部發布了《“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科技創新規劃》，目標之一是“要利用先進科技支撐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推動傳統文化‘活起來’”。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提出發展目標是“到2035年，建成物理分布、邏輯關聯、快速鏈接、高效搜索、全面共享、重點集成的國家文化大數據體系，文化數字化生產力快速發展，中華文化全景呈現，中華文化數字化成果全民共享、優秀創新成果享譽海內外。”科技創新被廣泛應用于文化新場景中，在促進文化繁榮發展中發揮巨大作用。

一、價值：科技創新賦能文化傳承發展

科技創新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推動構建文化新發展格局，可以創新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方式、創新創作生產和呈現方式、創新現代公共文化服務方式和文化傳播方式，提升文化治理水平。

第一，創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資源保護和傳承方式。高新技術和裝備可用于文化遺產的保護、保存、檢測、修復中，比如運用人工智能技術修復文物，對藏品進行數字化掃描及信息管理，進行特征提取、智能學習，對損壞或殘缺部分AI修復。科技手段可助力傳承發展傳統工藝，進行漆器、陶瓷、織造、金工、雕刻等傳統工藝的復原，避免傳統工藝失傳，應用新材料、新工藝、新形式實現傳統工藝的現代化生產。應用數字化、人工智能、知識圖譜等新手段，進行文化藝術資源數字化采集、存儲、挖掘、傳播、再創作和交互展示，實現文化資源的創造性轉化，使得傳統文化“活起來”。

第二，創新文化藝術創作生產方式。AI技術應用于文學、書法、繪畫、表演等創作生產中，探索新的呈現和新的藝術表達，提升藝術的表現力、感染力。數字技術、VR/AR等虛擬技術應用于舞美、燈光、音響、機械、視覺特效等設計制作中，提升舞臺觀演體驗和互動水平。

第三，創新公共文化服務內容和方式。各公共文化機構正在積極推進數字化、智慧化場館建設，以科技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水平，應用大數據技術實現個性化、精準化服務，研發公共文化設施的數字化改造技術和智慧化集成系統，面向特定人群的移動式服務裝備逐步投入使用。在服務方面，公共文化場館探索運用新技術提供新的導覽、展示方式，通過智能化實時定位、導航游覽等提供個性化路線，通過VR、AR、人機交互等技術，實現虛擬現實導覽、互動等新型觀展體驗。在管理方面，借助傳感器技術、智能感知技術、數據分析技術、云計算等技術，建立智能管理系統。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實現客流實時統計、監測、分析和預警，匯聚場館環境監測數據、能源數據、設施設備運行數據進行集成分析，提高場館運行管理效率和風險預判能力。

第四，創新治理方式，提升文化治理水平。探索大數據技術在文化監管中的應用，提升文化治理效能。已開展演藝場所、公共文化場所等質量安全檢驗檢測技術和裝備研究，逐步構建起演出場所質量安全評測管理平臺，為現代文化新空間構筑安全屏障。應用標準化技術，推進面向文化新業態、公共服務、質量安全等技術標準制訂、修訂工作，完善文化藝術管理、服務、技術、安全等各類標準體系。

第五，創新文化傳播方式，在科技助力下，文化交流傳播方式和方法向多樣化發展。隨著網絡新媒體的興起，出現直播、點評等文藝評論和文化產品推薦的方式，大眾獲取文化資源和信息的方式已逐步改變。平臺數據成為文藝評論新陣地。線上云展覽、線上演播、云演藝等新業態不斷涌現。

二、挑戰：文化與科技融合應用面臨的難題

科技創新催生了文化新產品、新服務、新業態，但在“文化+科技”融合應用中，仍面臨諸多挑戰。

首先，文化數據體系建設尚待推進。從“十二五”時期開始，圖書館、博物館、文化館等公共文化機構啟動了文化數字化發展工程，經過20年發展，儲存了大量數字文化資源。《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提出，要搭建文化數據服務平臺，統籌推進國家文化大數據體系。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發展數字經濟，開展“人工智能+”行動，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文化領域的數字化、智慧化建設已經納入“數字中國”建設的整體戰略之中。

然而，由于數字化采集和數字平臺運行成本較高，數字化發展對地方基層文化機構覆蓋尚不夠廣；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迭代較快，已建成的文化數字平臺系統升級更新需要持續的技術支持。數字文化資源的內容數據、管理數據、服務數據的應用和開發還遠未完成。文化行業數據的采集、流通及應用是一項重大的、長期性的工程。尤其是，文化數據采集的科學性、文化數據平臺接口規范的標準、文化數據分級的標準、文化數據開放的程度、文化安全的考量等都需要有國家層面指導等制度化規范。文化數據統一管理和文化數據的基礎制度建設，有待全面系統地開展。

其次，科技創新與藝術創意的融合有待加強。科技為文化藝術帶來多樣生產方式，提供了更為豐富的文化產品，但科技始終為文化內容和創意表達服務。在舞臺藝術表演中，高科技手段的舞美呈現、數字化裝置的應用，都需要結合表演進行創意設計，避免用聲光電等渲染技術取代對舞臺故事的呈現，因為藝術性是第一要義。在數字藝術展、AI藝術展、機器人藝術展覽中，創作者結合數字技術進行了試驗性嘗試，作品的藝術性仍待提高，要避免內容被炫技遮蔽的現象。

第三，高新技術升級迭代快，應用成本較高。新一輪科技革命飛速變革，新技術發展較快，人工智能迭代時間逐步縮短。新系統、新軟件在文化場景中的應用還未全面落地應用，新的技術又取得突破。同時，高新技術往往應用成本較高，需要較大資金投入，文化事業單位的社會公益性屬性強，經費不足往往難以支撐巨額的前期開發投入。對企業而言，高成本的技術研發成本投入在文化領域，回報率低，周期長，這都導致高新技術在文化領域應用研發動力不夠，技術和裝備的自主研發能力不足。

第四，技術使用存在一定的技術倫理風險。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推動文化發展，帶來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同時，也面臨潛在的科技倫理風險。文化機構的數據管理和數據開放使用，存在知識版權和文化安全的風險；算法進行的精準推薦系統，會造成文化內容獲取時的“信息繭房”；數據采集、分析和使用都會給用戶帶來隱私風險；當文化數據成為資產和新的生產要素，數據資源配置的效率和公平性需要考量。正如中國科學院院士吳朝暉所指出的，“以人工智能為技術支撐的治理新模式在提高治理效率的同時，應該更多呈現人性化、場景化、價值化趨勢，能夠提供更加包容和諧的人文關懷。”[1]數據管理和技術應用的法制和法治亟待完善。在數字技術應用中，尤其是數據使用中，必須關注數據采集、數據使用、數據取舍中的倫理和邊界問題，需要從道德、法律、技術管理等多個層面，防止數據造假、非法數據交易、違規使用、泄露隱私等問題發生，引導數據合法安全地使用。

第五，缺少穩定的學科人才隊伍。受學科劃分的掣肘，文化科技跨學科人才稀缺。一方面，技術人員缺乏深厚的人文藝術素養，在文化場景應用中缺少藝術敏感力；文化藝術從業人員缺少科學思維和技術應用訓練，文化科技融合應用存在人才瓶頸。另一方面，面向文化行業發展的文化科技深度融合創新人才培養機構缺乏，系統性文化科技學科教育不足。

三、對策：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

在新的歷史時期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實現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目標，探索文化的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發展路徑，發展文化領域新質生產力，要以科技創新激發文化藝術創造力，關注科技前沿發展，關注文化發展的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系統性部署文化科技創新發展，推動文化融入新發展格局。

首先，要夯實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提出的發展目標是，到“十四五”時期末，基本建成文化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服務平臺，形成線上線下融合互動、立體覆蓋的文化服務供給體系。要實現這一目標，一是要加強文化數字化技術和裝備研發，依托文化科技創新中心，文化和旅游部重點實驗室、文化和科技融合示范基地等創新載體，開展適應于文化發展的共性關鍵技術和裝備研發，提升文化科技的自主研發能力，推動文化數字化裝備的生產應用。二是要加強公共文化機構的數字化、智慧轉型升級。對接“十四五”規劃中的智慧城市、智慧社區發展目標，建設智慧文化設施和智慧場館，打造智慧文化空間，實現文化生活的便捷性和均等化，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愿望。三是建設文化數字化基礎網絡，形成國家文化專網，形成連接省域中心和區域中心的國家文化大數據體系，布局集群式智能計算中心，構建一體化算力服務體系。

第二，構建文化數字化發展基礎制度體系。要完善文化數字產業發展的頂層制度設計，包括數據安全、數字文化產品產權保護、數字產品交易監管等。尤其是關于數字文化相關的標準建設，以解決數字化采集、存儲、入庫、數據安全等新的數字場景的應用需求。針對文化資源數據和文化數字內容的產權研究相關保護制度。結合《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中數字文化發展要求，加強文化數據基礎制度研究，研究文化資源數據分享動力機制，探索公共文化數據管理運營和文化資源數據開發應用相關制度建設。

第三，推進數字文化產業發展。科技創新要在場景應用中進入社會經濟循環，從而不斷完善和發展。以數字科技為代表的新技術需要結合文化應用場景，通過產業化改進和升級技術，促進文化產業的發展。2020年，文化和旅游部發布了《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提出要充分運用動漫游戲、網絡文學、網絡音樂、網絡表演、網絡視頻、數字藝術、創意設計等產業形態，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要運用數字技術促進傳統文化活起來。探索演出演播并舉、線上線下融合發展，進行優秀舞臺藝術作品和美術作品的數字化開發，探索優秀文藝作品的數字化服務。培育文化新業態，沉浸式演出相關的行業發展，鼓勵支持數字文化企業發展，配套適應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的基礎制度。

第四，強化文化強國人才支撐，加強文化科技人才隊伍建設。高水平人才是推動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基礎，培養造就一大批德才兼備、德藝雙馨的高素質文化科技人才隊伍，是文化傳承發展之大計，要建設種類齊全、梯隊銜接、結構合理、專業突出的文化科技人才隊伍。一要培養造就一批既能進行學術研究、技術研發，同時又能解決行業應用問題的領軍人才和青年拔尖人才隊伍。二要加強文化科技學科建設，密切科研院所與文化行業合作，將學術研究與創新實踐結合起來。三要完善人才體制機制建設，健全人才引進、培養和激勵制度，給青年科技人才更大的舞臺和更多的機會。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對歷史最好的繼承，就是創造新的歷史；對人類文明最大的禮敬，就是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今天，文化與經濟、政治、社會、軍事相互交融程度正在不斷加深，文化自覺的程度、文化建設的水平，深刻影響著社會發展的進程，也成為綜合國力競爭的重要因素。這就要求我們必須不斷推進文化改革發展，用科技創新傳承優秀傳統文化，激發現代文化創造的活力，按照“創造性轉化、創新型發展”的要求，推動文化高質量發展。

作者簡介：祁艷，中國藝術科技研究所基礎研究部副主任、副研究員。

參考文獻

[1]吳朝暉.人工智能助力現代治理[N].人民日報，2020-07-21（9）.

（編輯：邱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