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深秋的一個夜晚,和兩位老同學相聚,聊起假如重回大學,會選什么專業。一同學說他會選生物或者地理,另外一同學所選的我記不清了。而我則表示會去讀哲學。總之,沒有一人愿意再去讀中文系了。
猶記當年填報高考志愿時,幾所高校,我填的都是中文系與歷史系,因為自己真心喜歡這兩個專業。
也有因為喜歡文學寫作而特意不讀中文系的。教歷史的楊錦麟老師言當初自己酷愛文學,曾在數學老師的課堂上埋首耽讀李太白的詩被抓個正著。老師一看“白發三千丈”就來氣,說完全是胡說八道,你看見誰的頭發能長那么長了?他不服氣,爭辯說這是夸張的寫作手法,于是被老師拎到校長室接受教育。即便如此熱愛文學,他在報考上海師范大學時,卻填了歷史系。他認為,假如讀了中文系,畢業后肯定會到中學教語文的,從高一開始批學生的差作文,等到高三時學生寫得有模有樣了,他們卻畢業了,又不得不返回頭來,這樣對自己的寫作能力之提高不僅無助,甚至可以說是有傷害的。
四年漢語言文學專業學下來,我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無論是古代漢語,還是現代漢語,自己的興趣都不是太大。真正的興趣在文學方面,尤其是外國文學,自古希臘、古羅馬文學,一直到現當代的英美法德俄意的文學作品等。畢業后分配到晉東南師專教書,和一哲學系畢業的青年教師同住一屋。他認為真正的智慧在哲學上,并鼓勵我去讀黑格爾的《美學》。自此而后,我方才對西方哲學發生興趣,并一發而不可收。
雖說“文史哲不分家”,中國古代的文學作品也的確如此,然而在西方,哲學、宗教與文學,三者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文學訴諸情感,而哲學訴諸理性;文學作品通過形象感人,哲學作品卻借助邏輯進行分析與說理。表面看,文學與哲學是兩股道上跑的車,然而閱讀西方文學作品,假如不了解其產生之時代背景、哲學思潮與宗教情感的話,是很難深刻了解其作品的。而這些,是大學里的西方文學史所難以承受之重。
大約到而立之年吧,我對知堂發生興趣,一發不可收。而知堂是個雜家,于是像中國古代的筆記,法布爾的《昆蟲記》,吉爾伯特·懷特的《塞耳彭自然史》等,便都走上了我的書架。自此之后,我便由文學,而哲學,而心理學,而邏輯學,而歷史,而自然,而法學,而政治思想史,而政治學……總之,凡是與人有關系者,興之所至,都會拿來一讀的。其結果便是我與文學越來越遠,而與訴諸理性的哲學、歷史學、政治學、邏輯學等越來越近乎了。我莫非成了一個文學的背叛者?
不錯,我是個學中文的,然而在今日,我更愿意做個理性的囚徒,去親近邏輯、哲學、法學、歷史學、政治學、心理學、經濟學。總之,凡用理性剖析人類生活方方面面的學問,我均愿涉及;凡能夠促進我獨立思考的,我均樂意去學。
(選自《文匯筆會》2022年12月9日,本刊有刪改)
鑒賞空間
本文展現了作者個人學術興趣的演變過程,從最初對文學的熱愛,尤其是外國文學,到后來被哲學吸引,并逐漸擴展到其他多個領域。與《往事依依》一樣,兩文都回顧了在成長歷程中對自己有重要影響的往事,于漪老師側重抒發對自然、祖國及文學的熱愛,而本文作者側重展現興趣變化的過程以及現在對理性的追求,雖然側重點不同,但都表達了對求索知識的無限熱愛。
讀有所思
于漪在《往事依依》中回憶了自己與文學結緣的過程,她始終走在文學的道路上。本文作者卻在成長過程中漸漸愛上哲學與理學。你如何看待對于興趣的“堅守”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