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滿活力的非洲當代藝術世界中,約瑟夫·奧巴努比(Joseph Obanubi)是一股新的力量。作為一名來自尼日利亞拉各斯(Lagos)的視覺藝術家,奧巴努比在平面設計、廣告和藝術教育方面有著豐富的背景。他的作品融合了數字和觸覺實驗,力求在視覺和空間設計之間找到平衡。奧巴努比的創作過程是在對身份、技術和全球化的深入探索中形成的,不斷突破我們感知和接觸周圍世界的界限。


在生存、好奇和探索意識形態的指導下,他的藝術可以被描述為“視覺拼貼”—將日常碎片重新組合成新的敘事。受非洲未來主義等概念的啟發,他的創作邀請觀眾進入異托邦和烏托邦空間,在那里想象力和幽默感挑戰著傳統觀念。約瑟夫·奧巴努比的作品已被著名的收藏機構收藏,如瑞士日內瓦的CAAC- 簡·皮戈齊收藏館(CAAC – The Jean Pigozzi Collection)、法國的勒里東收藏館(Leridon Collection)、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阿涅斯- b. 捐贈基金會(Fonds de dotation Agnès b.)以及巴黎的法麗達和亨利·賽杜收藏館(Collection Farida et Henri Seydoux)。在本次采訪中,我們深入探討了他的藝術歷程,探索了塑造他發人深省的作品的創作方法、問題和影響。

你的攝影之路是如何開始的,為什么選擇攝影?
約瑟夫·奧巴努比:我來自尼日利亞的拉各斯, 我們的家譜上有很多遷徙和移居的記錄。我的父母在1980 年代從尼日利亞西南部搬到拉各斯,主要是出于經濟原因。他們來自翁多州(Ondo State)一個叫阿喬瓦(àjowà)的地方。很有意思,因為“àjowà ”的字面意思是“我們來到這里”,這更像是一個我定居的地方而不是我來自的地方。
我在拉各斯長大,并在拉各斯大學(University of Lagos)攻讀平面設計的本科和碩士學位,分別于2014 年和2017 年完成學業。我的平面設計和攝影之旅就是從那時開始的。我還對廣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并短暫從事過藝術指導工作, 這讓我接觸到通過多種媒介講故事的理念。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互聯網對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起到了巨大的影響。我們是2000年代初接觸互聯網的一代,這影響了我們消費的媒體類型、玩的游戲和接觸的故事。這種獲取全球信息和故事的途徑成為我創作過程中的關鍵部分。
碩士畢業后,我在拉各斯大學教了兩年書,2018年才完全投入藝術實踐。從那時起,我開始專業創作攝影項目,先是搬到巴黎,后來又搬到美國讀研究生。攝影一開始是我實踐的工具—幾乎就像寫日記一樣。它是我用視覺捕捉和記錄事物的一種方式。它能讓我放慢腳步,進行反思,有時還能傳達一些我無法輕易用語言表達的東西。
對我來說,攝影是一種暫停和審視的方式。我既使用數碼相機,也使用膠片相機。
我對膠片攝影尤其著迷—我享受拍攝、沖洗膠片和在暗房中工作的過程。盡管我更多地使用數碼相機,但每天拍照已成為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這是我保存記憶的一種方式,我可以在以后的創作過程中重溫這些記憶。我不斷地拍照,有一些我認為是“活庫存”的東西,類似于照片檔案。然后,當我在創作一件作品時,我需要一些具體的東西,我開始有意識地為我創作的方面拍攝照片。
你的第一臺相機是什么?你的家庭與藝術或攝影有聯系嗎?
約瑟夫·奧巴努比:我的第一臺相機是佳能2000D,是朋友送給我的禮物。我對它的工作原理—捕捉光線和創造圖像非常著迷。那時,我對構圖或敘事還沒有深入的理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我越來越多地參與平面設計,我學會了如何用圖像來講故事。我哥哥是使我與藝術結緣的第一人,他經常畫畫,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我對復制或創造我所看到的東西的興趣就是這樣開始的。他最終成為了一名網絡安全工程師,離開了藝術,而我則繼續我的藝術之路。總的來說,攝影是我在大學期間受平面設計專業和互聯網興起的影響而開始的。

你是如何想到要制作《科技頭》(Techno Heads)系列作品的?
約瑟夫·奧巴努比:《科技頭》這個系列作品的創作始于2018 年,目前仍是一個進行中的項目。當時,關于技術的話題正在從互聯網轉向人工智能,我得出的結論是,從最基本的意義上講,技術就是能讓生活更輕松的任何東西,這讓我開始思考在拉各斯,在我身邊的技術元素。
拉各斯是一座人口稠密、文化多元的城市,其顯著特點之一就是使用摩托車來疏導交通。我認為這是一種重要的技術解決方案,于是我開始探索人類與技術之間的關系。我借用這一元素來創作作品,以評述我們的生活是如何與技術交織在一起,技術又是如何影響時間、空間和我們的人類體驗的。
在這一系列作品中,我利用這些奇幻的景觀—感覺像是來自遙遠星球的場景,將太空、天空和大地融為一體,來襯托我所描繪的人物。在作品中,我展示了人們做著普通的事情—工作、與家人交流、思考,但我用機器的碎片代替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我用這種方式來說明我們變得多么依賴技術,即使是那些本應更注重人與人之間聯系的事情。
《科技頭》的核心是讓人們關注與技術的關系。視覺效果可能是未來主義或超現實的,但傳達的信息卻與當下息息相關。我們生活在一個時刻保持聯系的世界,但這也讓我質疑我們彼此之間的聯系到底有多緊密,以及加速或減緩這種聯系的因素。


為什么將這組作品命名為“科技頭”?
約瑟夫·奧巴努比:這個名字反映了人類與機器人融合的概念。雖然有點超現實,但它展現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對技術的依賴程度。該項目對當今生活如何與技術交織在一起進行了點評,將烏托邦視角與超現實主義融為一體。
你認為《科技頭》是攝影作品嗎?
約瑟夫·奧巴努比:是的,《科技頭》在很大程度上是攝影作品,但它模糊了攝影和新媒體之間的界限。在這個項目中,我使用了大量的舞臺效果、照片重塑,以及后期制作。作品中的人物包括家人、朋友甚至我自己。我使用 Photoshop 和 Blender等軟件拼貼圖片,構建了很多世界。
你是如何開始這些項目的?
約瑟夫·奧巴努比:研究永遠是第一步。互聯網在這方面至關重要,但我也會觀看電影、節目并廣泛閱讀。在研究的基礎上,我開始繪制草圖,這有助于我在開始拍照之前理清思路。在這個過程中,我需要在攝影、后期制作和完善最初的概念之間來回穿梭。我目前正在觀看并著迷于一檔名為《桑尼》(Sunny)的節目,該節目講述了一位生活在日本的美國女性的故事。在劇中,桑尼是她丈夫的公司制造的一個家用機器人,隨著故事的發展,人類開始收養機器人作為寵物。
你如何看待科技對藝術,尤其是對攝影藝術的影響?
約瑟夫·奧巴努比:科技有可能提高人類的創造力,但這確實取決于我們如何使用它。例如,人工智能仍然由人類提供數據,因此它的力量取決于我們提供的信息。我認為科技應該補充而不是取代我們的工作,幫助我們拓展藝術的可能性,同時保持人類創造力的核心。然而,我認為數據和知識產權的竊取與挪用使這一對話變得更加復雜。
你使用什么設備進行創作?
約瑟夫·奧巴努比:在過去的五六年里,我一直使用富士 X-T3 和 15-55mm 鏡頭,以及第三方魚眼鏡頭。我還廣泛使用 Photoshop 和 Blender 等軟件,尤其是在用于后期制作和創建動態圖像時。我喜歡富士對色彩的渲染,相機的設計讓人聯想到老式膠片相機,這一點我很欣賞。富士X-T3 于2018 年發布,采用了復古的膠片相機構造,可以輕松觸及所有按鈕,這是我喜歡的設計特點。
我還探索桌面紀錄片等技術,這是一種電腦屏幕成為主要視覺元素的電影制作形式。這種拍攝形式將電腦屏幕作為主要的視覺元素,而不是拍攝傳統的場景。桌面紀錄片技術捕捉桌面上發生的一切—無論是瀏覽互聯網、編輯文件,還是使用不同的軟件,并以此來講述一個故事。這是一種探索我們如何與數字工具互動以及技術如何塑造我們的體驗的方式。對我來說,這是我用來直觀解釋想法的一種技術,尤其是在處理復雜主題或抽象概念時。通過記錄創作或瀏覽數字空間的過程,我可以用一種感覺更親切、更能反映我們的數字空間的方式進行交流。
你如何讓作品得到認可并在藝術界生存?
約瑟夫·奧巴努比: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相信,只要我堅持自己的興趣,不斷探索不同的表達方式,我的作品最終會找到合適的觀眾。這其實更多的是思考過程、研究以及作品本身的真實性,而作品本身也在不斷地被重新定義。從一開始,我的實踐就沒有太脫離學術。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度過,之所以選擇這條路,是因為我覺得在從事藝術實踐的同時進行研究很有安全感。一路走來,我申請過駐地項目和其他選擇,就是為了不斷向前推進。但所有這一切仍然是暫時的,就像一種不斷探索的狀態。老實說,我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計劃—我只是在享受當下和我正在做的工作。

約瑟夫·奧巴努比(Joseph Obanubi)尼日利亞視覺藝術家。